那里面都是老板精心收集的衣服，之所以是“收集”，因為他弄到這些東西時一分錢都沒花。從水管工的深藍工作服到沾著油污的手套，連護士裝都有，開個小型的變裝晚會都沒問題，全是宋忱從廢品站以物易物淘換來的。

偵探，才是最考驗演技的行業。

鐘晚和他相處已久默契十足，通常老板一個眼神就明白他想要什么。探著上身找了許久，丟開幾件沾滿了顏料的舊衣服，從一個袋子的最底下扯出兩身灰藍的帆布勞保服，樣式土氣肥肥大大，袖口還殘留著沒洗干凈的機油印子。

“穿這個？”鐘晚不是講究的人，可把這種衣服往身上套，還是缺點兒勇氣。

已經快到星光小區，宋忱四處找地方停車，點頭說：“已經消毒了，就是看著臟，沒辦法，機油不好洗。你要不愿意穿，我就自己去看看，你在車里。”

“沒事，我和你一起去。”鐘晚趕忙表態，隨便挑了件衣服就往身上套，因為著急，動作幅度就有些大。

“……算了。”宋忱想了想，覺得現在還沒必要這么麻煩，“等到需要近距離接觸的時候再裝成水管工吧，目前不著急換衣服。”

再說鐘晚長得端端正正，也實在不像做那種活兒的人。

一輛停在路邊的破車，詭異地震動幾下，然后下來兩個大男人，鐘晚一邊系扣子一邊往星光小區的方向走，被早冬的寒風吹得瑟縮一下。幸虧是周一，路上人不多，才沒招惹多少異樣的目光。

“假如那間房子真是三兒住的，今天就能拿到照片的可能性不高，畢竟人家也得上班，所以說你還是在車里等，過一會兒跟我換班。”宋忱走路時跺著腳，很畏冷的模樣，搓了搓手又說，“這鬼天氣。”

天上鉛云密布，會不會下雪也說不準，路旁綠化帶里的樹都枯了，正有環衛工人一圈圈往上纏著麻繩。

鐘晚見他的臉已經凍得泛紅，搖頭：“要不你回去，等會兒來替我？”

宋忱心里挺高興，想用慣常的語氣說一句看來平時沒白給你發工資，話到嘴邊卻成了：“還是一起吧。”

他摸不清楚對方說那句話，是單純的關心還是存了別的什么心思。要說是關心，可近幾個月的“這種關心”，出現頻率未免太高了些；要說是存了別的念頭，可鐘晚每次都一臉正派地開口，讓他無法試探。

星光小區據說安保很到位，進門時兩人沒開車，所以看門保安也沒注意。等進去了，才知道麻煩在哪里——住宅樓的每個單元門口都有厚實的防盜門，配上電子鎖，得輸對密碼才能打開。

“怪不得保安放心呢。”宋忱站在攝像頭拍不到的地方，抱臂琢磨，“你能不能把這門打開？”

鐘晚端詳了半晌，點頭說：“六位數密碼，觀察哪些按鍵磨損得厲害，再排列順序試驗就行了。這種系統不算高級，沒有錯誤次數限制。”

“能打開就行。”宋忱不準備現在就進去，只是和他找了個離十四號樓不遠的長椅，并排坐著，單筒望遠鏡握在手里，觀察了一會兒二樓的情況，又說，“整個二層都沒人，這個小區住的白領居多，應該是去上班了。”

“有了金主，也不辭職啊。”鐘晚感嘆一句四處打量，小區里道路干凈，連垃圾桶都是新的，還種了不少矮冬青，以現在的房價哪怕是租來住，每月都要花不少錢。

宋忱一本正經，“有了金主也不意味著墮落，年輕人，要當個有理想有追求的第三者。”

鐘晚忍不住笑出聲來，老板伶牙俐齒，損人都說的這么義正言辭。

當偵探并不是件風光的事，至少現實中的偵探如此。大冷天凍著，大夏天熱著，一切都得為委托人服務。好在這一回他們沒等多久，約莫過了一個小時，晌午時分，有輛車停在了十四號樓的前面。

銀灰色的奧迪，絕對是目標那一輛。

不用提醒，宋忱已經集中起了全部注意力，假裝低頭玩手機，實際上則把超高像素的攝像頭斜過來，時刻留意著奧迪的動靜。

財務總監親自租的房子，親自把人送到樓下，怎么能錯過收集證據的機會？

車門打開，有人下來了！

宋忱常年練習偷拍，攝影技術可謂純熟，鐘晚對他很放心，然后……就看見老板把手機摔了！

摔在地上咣當一聲，還好有手機殼保護，不然屏幕肯定碎！

“這單子……不好做啊，不行，必須得加錢！”

喃喃的聲音響起，鐘晚順著他的目光側頭望過去，總算明白了老板為什么一直哆嗦。

出來的人他們都不陌生，其中一個男的就是這回的目標，人模狗樣的創始國貿cfo，問題是另一個也是男的！少年的發絲呈現出柔軟栗色，長相堪稱漂亮，笑彎了眼睛，和目標擁抱一下，轉身跑上樓去。

基本上長了眼睛的，都不難看出他們是什么關系。

兩個……男的？

宋忱好不容易恢復了意識，聲音突然惡狠狠的：“就算不加錢，我也弄死他！”

☆、第6章超神嘴炮

說到做到，當天下午，好不容易恢復神智的宋大偵探，帶著全部——注意是全部手下，雄赳赳地踏入了委托人的家里！

歐式風格，180平米的躍層，門口鋪的地毯是羊絨的。宋忱在墊子上蹭了蹭鞋底，一雙臟兮兮的皮鞋大步踏在實木地板上，走向飄窗旁喝紅茶的委托人。

丁女士穿著一件很襯氣色的玫瑰色高領薄衫，放下杯子看了他一眼，“為什么一定要在我家見面？有結果了？”

“家是個很能提供安全感的地方，有助于你盡快平復情緒。”宋忱站定，分別回答了她兩個問題，“有結果了。”

顯然，這回答讓人心生不祥，丁女士臉色一變，試探著問：“我丈夫……他……”

“還是你自己看吧。”宋忱說著，想把手機遞上去，在對方接過之前，惴惴不安地回頭瞧了一眼，“你們倆誰站我前頭？我怕等會兒挨打。”

鐘晚和尉遲佛音兩個，一左一右給他撐腰還覺得不夠。

“……我來吧。”鐘晚一臉茫然地往前邁一步，和他并排站著，不明白老板為什么這么害怕。之前那個嘴皮子利索的家伙去哪兒了？

大屏的智能手機交出去，點亮屏幕就能看到一張張抓拍到位的照片。宋忱雙手插兜，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望著天花板。

委托人修長細嫩的指尖在在屏幕上劃了幾下，擰起眉頭，把手機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杯中紅茶一陣顫抖！“這不可能。”

“很抱歉，這就是事實。你的丈夫確定有外遇，而且是個男人。”宋忱收回目光，直視著她，“好了，現在你可以選擇，是結算尾款打發我們走人，還是……第二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