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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方寸大亂。“太子爺,您請回吧。”梁九功從里面走出來,面露為難,小聲道。胤礽盯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希望,但事實卻是讓他失望的。“皇阿瑪還不肯見我?”梁九功輕輕搖頭,沒有說話。兩人相對靜立,一時無言。對于這位太子殿下,梁九功其實談不上多少好感。胤礽自小便是天之驕子,萬般寵愛,因此待人也是冷冷淡淡,連正眼也不瞧,像梁九功這種近身伺候康熙的人還好,若是毓慶宮里的小太監,悄無聲息地消失,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梁九功在宮里待的時間長了,對這些事情自然有所耳聞。梁九功想起剛才康熙的表情,又記起自己親眼所見,這對父子曾經親密無間的時光,忽然就覺得世事無常,人心反復。“梁總管,我在這里跪著,你且進去再通報皇阿瑪一聲吧?!碧右涣门圩?,就想跪下。梁九功忙攔住他?!罢O誒,太子爺,這可使不得,您這不是為難奴才嗎?”太子卻不管不顧,傾身跪倒,身子挺得筆直,嘴唇也抿得緊緊,依舊帶著一絲矜傲。梁九功無法,只好折返回去,見康熙正歪在靠枕上閉目養神,也不敢出聲,就這么站著。過了片刻,康熙突然出聲:“怎么了?”梁九功嚇了一跳,忙道:“稟萬歲爺,太子在外頭跪著,這……”“想為索額圖求情?”康熙眼神冰冷,梁九功忙低下頭去,大氣不敢喘一聲。只聽見康熙的聲音在頭頂回蕩:“你出去告訴他,無論他跪多久,朕也不會見他的?!?/br>“嗻。”梁九功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將康熙的原話轉告給太子。如今外頭正是天寒地凍,太子嬌生慣養,又如何承受得住,沒過一會兒已經凍得牙齒打顫,又聽見梁九功轉達的話,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奇怪的神色,似失望又似怨恨。他慢慢地站起來,轉身就走,頭也不回。一步一步,踩在雪地,留下一串腳印。梁九功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暗嘆一聲。這位太子,雖然與萬歲爺做了數十年的父子,卻至今都不了解他父親的心思,若是能多跪個一時片刻,指不定皇上就心軟了呢,如今一走,只能顯出自己來得毫無誠意。回到西暖閣,康熙果然問起太子的反應來,梁九功如實相告,只見康熙久久沒有說話,半晌,這才笑了一聲,似譏似諷。語調淡淡,卻讓梁九功覺得冰寒入骨。“朕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啊……”索額圖下獄,太子一方自然極力奔走營救,但對于其他人來說,這不啻一個好消息。首先大阿哥覺得自己盼望多年的春天終于到了,若太子也失寵,廢太子指日可待,那么還有誰比他這個長子更具繼承權呢?雖然在太子的設計下,他一連折損了佛倫和蔣宏道兩個人,但比起索額圖來,這不過是小巫見大巫。而三阿哥胤祉,他并非沒有野心,只不過一直以來都被兩位兄長壓著,以致于他不得不在招攬文人上下功夫,卻仍是被其他兄弟的光芒掩蓋,甚至連胤禛、胤禩,也隱隱有越他之勢。他很清楚索額圖被圈禁,并不意味著太子倒臺,若想這把火燒得更旺,只能不停往里面加柴,于是康熙三十九年的腥風血雨,便是由他一手拉開了這序幕。正月廿十,在三阿哥胤祉的授意下,御史上奏,彈劾索額圖“懷私倡議,凡皇太子服御諸物,俱用黃色,其居心之險惡,昭然若揭”。清朝有制,皇帝用鵝黃,太子用杏黃,兩者不可混淆,奏折中的黃色,顯然不是指杏黃。這不是一個小罪名,上折者無異想將索額圖置之死地,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一時間彈劾索額圖專橫跋扈,結黨謀私的折子,也如雪片般飛至康熙桌案。然而康熙卻并不急著處理索額圖的事情,反而重新拾起先前被冷落到一旁的順天鄉試舞弊案。二月初一,重新批閱的卷子公布結果,除去佛倫與蔣宏道二人的子侄外,其余官宦子弟依舊榜上有名,只是名字做了些許調換,而主考官李蟠與副主考姜宸英,則被罷官下獄,聽候發落。“爺,岑公子在外頭求見?!?/br>正要落下的筆停在半空,飽滿的墨汁從筆尖滴落下來,在宣紙上暈染出一個碩大的墨點。胤禩頓了一會兒,將半途而廢的畫作卷至一旁,淡淡道:“就說我身體不適,不能見客?!?/br>“是。”高明轉身出去。胤禩靜默片刻,卻也無心再作畫,他棄了筆,慢慢踱至窗前,負手看著外頭白雪皚皚,覆滿枝頭。岑夢如是來求情的。胤禩知道李蟠是被冤枉的,但是他也知道,李蟠是非被處置不可的。不處置,不能平息士子的怨氣,不處置,任這些朝中傾軋的事情暴露于天下,丟的是康熙的面子。所以這個情,他不能去求,求了,也無濟于事。但是這些,卻不可能與岑夢如說明白。“爺。”高明推門進來?!搬庸蛟陂T口,說您今日不去見他,他就長跪不起?!?/br>胤禩面色沒有變化?!爸懒恕!?/br>高明欲言又止,終究還是走出去。胤禩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坐下來翻開。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他合上書,揉揉眼睛,讓人喚來高明。“岑夢如還跪在外頭嗎?”“是?!备呙骺嘈Γ骸盃敚@外頭天寒地凍的,他一個文弱書生,怕經受不住,再說跪在外頭,人人都瞧見了,傳出去也對府上名聲有損。”胤禩搖搖頭?!澳悴欢??!?/br>說罷起身走出書房,高明本以為他要去看岑夢如,誰知胤禩腳步一轉,去的卻是后院。那里種了不少莊稼,還有一小片葵花,自從胤禛送了種子過來,胤禩就將它們種下,春去秋來,已經開過幾季,這會兒被寒霜覆蓋,模樣懨懨,沒了綻放時的燦爛。胤禩站在廊下,看著這一地慘淡,心思念轉,想的卻是眼下的時局。自從額娘提前被封妃,他就隱隱覺得這一世有了偏差,有些事情提早了,有些延后了,還有一些,根本就沒有發生過。所以索額圖被囚,胤禩也沒有再去追究時間的問題,他想的是,太子究竟會不會借由這一次事情被廢。大哥與三哥費盡心思想趁機將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