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14
倘是看好了, 容臣整理。” 自韓伊因前大將軍之故橫遭杖斃,天子感其忠勇,便征辟其弟仍擔此職,掌傳宣詔命,幾載相處下來,中書舍人與帝也愈發親厚,遂被引為親信。 天子卻似充耳不聞,盯著那軍報好半日,方輕描淡寫道:“都給朕燒了吧!”中書舍人聞言一怔,并無諫言,也并無動作,只道:“回今上,照我朝慣例,這要歸檔臺閣的。” “韓奮,”天子淡淡一笑,“用不著你提醒朕,”他摔下軍報,起身負手踱起步來,大殿里燭火一時只映著天子陰郁的面孔。 “今上,”韓奮注視天子有時,緩緩垂下眼瞼,“今上當再耐心等候。” 天子步履一頓,低首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繡服,冷笑道:“中書舍人,你說,朕像不像漢獻帝?走了董卓,來了曹cao,當年你兄長為朕血濺太極殿前,仿佛就在昨日,”天子語氣忽傷感不已,茫茫看著四下燈火,“如今,滿堂再也尋不出第二個韓伊來。” 韓奮聞言隨即撩袍跪倒:“臣慚愧。” 天子搖了搖頭:“你起來,朕并不是這個意思,朕也不愿你再做無謂的犧牲。”韓奮稍稍抬目,望著天子道:“今上,臣的兄長固然烈性可表,然也如今上所言,不過是無謂犧牲,臣更愿意陪今上一同靜候良機。” “當日東堂之上,如此良機,朕本以為大司徒偕仆射之力,難道還拿不下他成去非一人,”天子眼前掠過刺目血腥,仍不由一陣心悸,“卻不料成去非竟詐死,硬生生反敗為勝,朕事后每每記起,只覺脊背發涼。” “如今天下兵權,三分他便控了兩分,除卻現如今看似安穩,實則不知懷著何樣鬼胎的荊州,天下大權,盡入大司馬之榖矣!”天子目中郁極,君王的憤恨最終以暗啞之調道盡,韓奮見他身子晃了一晃,忙上前扶道:“今上!” 天子頹然坐下,換上一副疲憊面孔:“如今浙東大捷,朕又不得不賞,成去甫仍重回禁軍,京口府兵就在京畿腳下虎視眈眈,內外皆大司馬私人,朕往何處安身立命?” 局勢說盡,天子似是厭倦至極,渾身了無氣力,正欲示意中書舍人就此退下,卻聽韓奮忽道: “今上不可如此灰心,大司馬能有今日,只在一字,便是忍,他既能忍,今上便也能忍,當日鐘山也好,東堂也好,無不是稍縱即逝之機,大司馬蟄伏隱忍一朝發力,乾坤扭轉,臣以為這也恰恰正是今上可效仿處,今上難道不曾察覺,日后也恰恰正是運轉之時?” 天子無語有時,方稍提精神道: “還請韓卿替朕解惑。” 韓奮稽首道:“今上如此說,折煞臣了,臣如何擔當?今上曾云‘朕空有南面之尊,而無御總之實’,臣聞言猶如破心挖肝,國家不幸,幾度權臣當道,滿朝高門,則占盡國家貲財,臣等微寒,不能替天子分憂,枉為人臣,不過臣還是要請今上細思,大司馬如今大施新政,已然得罪高門,會稽一事,更是得罪寒庶黎民,大司馬四處樹敵,難道不是自取滅亡之道?” 天子聞言沉默良久,仔細咀嚼,盯撰奮問道:“韓卿方才所言會稽一事,大司馬得罪寒庶黎民如何說?”韓奮認真答道:“臣有一舊相識,在公府做事,大司馬曾于會稽事發之際,召回了當初的巡行使陳肅,聽聞會稽今日之禍,怕正因土斷所釀。” “可有實據?”天子目中一驚,韓奮道:“我那舊識,也只是見陳巡使背了一大一小兩副叉尺進來,方大膽猜至土斷一事。”天子自不懂這些細微,待韓奮耐心解釋方清楚一二,不由冷嗤道:“朕還未來得及細究會稽之事發端,倘真是如此,大司馬確是將人悉數得罪一遍。”年輕的天子忽記起一事,于案頭尋出一份上表來,正是馬休所奏,匪首獅子口大開,大言不慚,要求封王封爵,彼時其言入目,自引得天子震怒,此刻再細細重觀,方留心馬休所舉大司馬各條罪狀,懇請天子誅殺其人以泄民憤,天子終于此刻得不一樣收獲: 所謂不遺葑菲,正在此道。 “是故臣方說,今上勿要心急,大司馬畢竟也是rou身凡人,而非十全十美,今上總會等來合適契機。”韓奮見天子面上漸露微妙笑意,連再叩首勸道,久不聞天子言語,韓奮在小心抬目的那一刻,終聽天子輕飄問道: “馬休殺的是哪幾家官員?朕記得除了會稽沈氏,亦有出任地方的烏衣巷子弟,是嗎?” 說罷似無需韓奮回答,天子實則早存心間,此刻微微一笑:“看來朕該騰出手來,也好好問一問陳巡使。” 殿內天子神思待定之際,公府之中,大司馬正同尚未離京的龍驤將軍秦滔磋商日后浙東海防之務。 “大司馬請看,”秦滔手指輿圖上句章縣,“句章當為第一道防線,馬休不可能一直躲于深海不出,流寇早晚死灰復燃,”秦滔手指又移動幾分,“這一處,宜命吳國內史筑造瀆壘防御,以備危急之況,最后一道則應設在上虞,三道防線,照卑職所想,倘嚴加防范,時刻警惕,流寇當無機可乘。” 成去非兩手撐案,目光停在句章處,眉心不由微皺,指點道:“我少年曾去過此處,句章城小,不過可容戰士百余人,馬休倘出浹口,攻句章,極易得手。” 秦滔頷首應聲道:“大司馬所言正是,所以卑職諫言,句章必須由死士來守,一旦逆賊有所動作,便將他們牢牢釘死于第一道防線之上,逆賊所善乃水戰,只要不是在海上廝殺,他們登陸后,絕不是騎兵對手。此前他們尚占人多之勢,經此一戰,損失頗巨,真想再如此興風作浪,只怕也難。” 數尺輿圖,于成去非雙目中波動不止,他靜靜觀摩許久,方直腰輕吁一口氣道:“秦將軍,不如你我再換一樣思路,馬休自也會按常理判定朝廷會死守句章,他如繞過句章,你說,他會選擇何處?” 秦滔一愣,再觀輿圖,不時便看出玄機來,脫口道:“馬休倘繞過句章,定會選擇向北直撲海鹽!” “不錯,吳興之當早構筑陣地,以備不虞,”成去非挑眉看他一眼,忽就調轉了話鋒,“馬休到底帶了多少人逃遁海上,你心里到底可有個數目?” 大司馬突然發難,秦滔果被問住,一時犯難,照常理,王師大敗叛軍,馬休一眾自然風流云散,即便僥幸存有余孽,也是寥寥,然實際交手中,流寇之眾,確讓主帥亦感意外。馬休潰逃之際,又順帶裹脅一眾百姓隨其入海,然詳實數目卻是無從計算的,秦滔此刻滿面漲紅,羞愧應道:“此次確是卑職的……” “過錯已鑄,你現在跟我說這個了無意義,”成去非一語擋截,他滿面肅然地看著秦滔,“我已說過,下不為例,如今我擔心的是馬休手里還有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