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00
眼角略略掃過一臉錯愕的趙器,微哂道:“怎么,怕女人?”趙器臉微微一紅,忙矢口否認,成去非不再管他,繼續道: “記著兩點,一把清單上的物什賣出去,上面價錢標得一清二楚,錢糧絹匹都要;二是跟他們談條件,就說此事如成,京畿的包稅分與他兩家,至于他們要如何再包與別人經管,無需過問,只有兩條,市稅要依實況而定,且上交府衙的賬目,要另備一份直接給度支部。他們自己的店肆,則可免稅三載,埭稅也免三載。” 趙器一面聆聽,一面低首看那清單,不由倒吸冷氣,疑道:“大公子,這一筆不在小數。”清單上除卻珊瑚一類珍玩價格高得咋舌,府庫所存的尋常器具亦算離譜,趙器看得心虛,便怔怔望向成去非。 “京畿本就冗官,自然冗費,”成去非微皺眉心,“所以才讓你和他們談條件,用不著虛與委蛇,討價還價,商人重利,告訴他們,中樞斷不會讓他們做這賠本買賣,這一回做好了,日后鹽鐵大頭,也大可磋商,這一回倘做不好,”他唇角上揚,“讓他們自己斟酌。” 建康鹽鐵之利,向來為世家大族把持,正是商賈求之不得處,大司馬此舉正可謂威逼之,利誘之,屆時江程二人肯定也自有一番進退難決,趙器雖仍存躑躅,卻也不得不認同當下唯此舉可行,江程二人家業甚豐,茶、酒、絲、帛無所不涉,免去三載雜稅,應不是賠本買賣,且建康光桁渡便是二十四處,平日稅斂頗重,時人苦之,既也免了那埭稅,更是錦上添花,趙器在腦中細細算賬,驀然醒悟到另一層:大公子許亦正趁此機借商賈之手整頓冶鐵也未可知,鹽鐵倘整治有方,于府庫自然又是一筆可觀收入。 “知道怎么說了么?”成去非問道,趙器盤算這半晌,心中大致有了方向,應道:“小人會循序漸進,軟話硬話都讓他二人聽明白了。”說著露出一分憂慮,“這兩人都是人精,就說去歲京畿兩災,兩人卻能見端知未,預測生財,洪水過后,許多人家房屋舉,那江門卻早早網羅人力,出城采購大量竹木磚瓦、蘆葦椽桷,事后果真借此大發其財,程立則種有數頃柏樹,發了筆棺材錢。”趙器說到此,低嘆一聲,“倘小人把話說盡,這兩人還是推脫無力襄助,不肯入榖,小人又該如何?總不好明搶。” 鳳凰六年兩災連著東堂亂事,某些顧不上的,成去非事后方知,此刻聽趙器娓娓道盡,面無表情道:“我正要說此事,當日他二人敢借國朝大災囤貨居奇,哄抬物價,豈不是一樁大罪?況且他二人家貲甚巨,申報卻不實,照大祁律當作何論?” 趙器應聲道:“商賈申報家貲不實,照國朝律令,家貲悉數充公,且還要罰戍一載,大公子將他二人家貲查了?”成去非這方又遞與他一張清單,“此為其一,其二,今夜擺宴平康館,你莫要沾酒,隨便尋個借口,只需勸他二人盡飲。” 趙器腦中本未能體會大公子所言其二,見成去非冷冷一笑,頓時了悟,忙道:“小人明白了。”不想成去非忽抬眸朝雞籠山方向望去,壓低了聲音道:“不讓你飲酒,也有為去之的緣故。”趙器聽得一黯,眼角竟隨即濕潤,只得佯裝風迷了眼,遮袖按了兩下。 兩人漸漸走出長干里鬧市,成去非翻身上馬,扯韁在原地踏了幾步,又補充道:“還有,你不妨給這二人指一條明路,就說中書令幼子同先太尉家里人斗富正在興頭,眼下張家稍落下風,缺的便是海中珍貴珊瑚。當然,倘是他能拿出幾枚罕有貓眼等物,勝負翻轉也只在一瞬。” 趙器會意,暗嘆郎主想的如此周全,倘不是因他身份,不宜同商賈坐地起價廝殺,大公子親身躬行,定要比自己來的見效……馬背上的人似識破他心底所思,已啟口道: “屆時蔣坤與你一同去,談正事時他自會避嫌,”成去非略一頓住,“我也會去,就在次間,你打好腹稿,把話想周全些,先回公府取我那幅丹青罷。”趙器心下猛得松爽,知道此事就在這一舉,大公子果真重之,卻又聽他提起,忍不住問道:“大公子那幅畫是要贈予他們?” 京畿富商有雅興的不少,附庸也罷,真愛也罷,卻是個費錢的事情,趙器清楚這內里所需正是殷實家底的支撐,但方才成去非一番言辭,一時讓他有了錯覺。 成去非哼笑:“你倒替我大方?讓他二人競價,這兩人生意場上不分伯仲,暗地里彼此較勁,聽聞收藏上也不含糊,一句話,誰出的價高就花落誰家。” 趙器不解:“大公子何不畫兩幅,索性讓他二人各出高價便是。” “物以少者為貴,多者為賤,正因是孤作,方可引人折腰。”成去非輕描淡寫解釋兩句,目光在平康館方向略略一轉就徑自馭馬往公府去了。 此事早有布置,江程二人自蔣坤處得知大司馬心腹家奴欲同他二人議事時,甚是驚詫,大司馬清貴權傾廟堂,同可謂身處最輕賤商賈者本毫無緣分可言。然之前蔣北溟之事一出,內情雖不為人知,坊間云蔣北溟因家貲引大司馬矚目而用之,后作棄子卻傳得毫不含糊,時人最善捕風捉影,江程二人本同蔣北溟也算舊交,卻并不知他何時同大司馬有了牽扯,不過最終卻因此葬送性命,時至今日想起仍是心有余悸,此刻忽聞大司馬心腹找上門來,他二人并無半點歡喜可言,反倒千愁萬緒,又因拒絕不得,因此更是愁上加愁。 遂事先向蔣坤試探打聽,卻不料蔣坤因愛子之事,心灰意冷,亦不想再同官府多有往來,也不曾想大司馬會遣人突然造訪,蔣坤彼時同他二人當下處境并無二致,唯有應下,且這中間存著賀娘子的一層干系,蔣夫人聞說便替夫君拿下主意,仍好好經營此事。 一行人約的是戌時兩刻,霞光早散,暮靄已濃,正值月上柳梢頭,一地清輝在淮水兩岸通明的燈火里頓時遜色許多。成去非同趙器戌時一刻便提前先至,他兩人施施然進來后,便有人上前見禮,因事前已打過招呼,來人小心引領,即便如此,上閣樓時,依然有醉酒客人跌撞相碰,趙器唯恐惹成去非不快,慌忙遮擋時發覺他并無慍色,神色如昔,剛略略放心,不意一名倡優不知從何冒出忽軟綿綿倒向成去非懷間,露出截雪臂只管勾住他脖頸,癡癡笑道:“何處來的冷面郎君?倒也俊俏,容妾拼了這一生的力氣,也要盡您一時之歡可好?” 如此狎邪調情,看得趙器吃不住精神,卻見成去非也只是解下女子雙臂,淡漠道:“姑娘你醉酒了。”說罷閃身避開那一身滑膩香氣,往預先留好的閣間走來。 今晚酒宴擺于明間,成去非于次間安坐,同趙器簡單交談兩句,便命他出去相候了。 戌時三刻一到,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