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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剛落,已被侍衛攔下問話,石啟便命從事掏出牒文,自己親自遞了上去:“煩請通稟。”侍衛看兩眼,道:“請在此等候罷。” 不多時,里頭人出來帶路:“請吧,大人。” 入了司馬府,因天色黯淡,看不太清內里布置,石啟四顧看了幾眼,倒也未見有多少布置,身后的從事跟著,此刻更是暗自感嘆到了這里面,且還不如外面看著像樣,又見兩邊值房里掌燈亮了一片,便知諸位屬官也不曾離去,這才細細咂摸起石啟的那番話來。 等進得門來,石啟一眼瞧見盤腿坐于榻上,正伏案勾畫的成去非,倒身拜道:“下官石啟,特來拜會長官。” “嗯,”成去非略略抬首,目示他起身:“你這一路走得倒不慢。” 石啟聞言起身方得以看清楚成去非,他一身玄色常服,更襯得那張臉如玉般剔透,原大司馬面皮是這般白凈的,石啟微微一怔,只是那雙眼睛,幽幽的黑,不敢讓人往深處看,真好似一汪寒潭,不可測不可探,被這雙眼睛掃過,石啟覺得臉上涼涼地抽了一下,大司馬果真比記憶中的模樣又冷清上了幾分,整個人坐在上頭,瞳子凝定,無形中便讓人心底緊上一緊,他也想起了來時所見府前那空著不放瑞獸的兩邊,不禁嘆道,大司馬府前何須瑞獸?只他這么一個人坐在這里頭,便鎮得住了整個江左了。 “你明日還來這里,先不急著去丹陽府衙,這幾日公府里正在擬土斷考課的具體事宜,很快就有結果,待你走馬上任,少不得忙,這兩日先在官舍安置,就當歇腳了。”成去非略作安排,執筆在選薄上又勾去一個名字。 石啟應了話,問道:“大司馬要再行土斷之事?倘真是如此,下官敢問大司馬一句,這一回,是要從丹陽郡開始?” 成去非合上選薄:“不錯,這也是正是召你石子先回來的緣故。”他抬目在石啟上脧了一眼,“心里可有底了?” 石啟干干答道:“沒底。” 成去非一笑:“也就你石子先敢這么跟我說話,那我丑話先放前頭,你就是死在了丹陽尹任上,也得把事情給我辦好,讓你回來,不是平步青云享榮華的,你可聽明白了?” “下官明白,大司馬倘豁的出去,下官更豁的出去,不過要是還像鳳凰二年三年那一回,下官也就只能答一句沒底的話。”石啟話雖如此,該有的敬重卻不差一分。 成去非望了望他,并未理會,只擺手道:“先下榻至官舍罷,具體的事情明日再議。” “大司馬,”石啟聞言仍立在遠處不動,“有一事下官得跟大司馬稟明了,下官從巴郡來時,益州流匪作亂的事情還未了結。” 成去非疑道:“鳳凰四年,你就上折子說了此事,軍餉要了一年又一年,都花到哪上頭去了?你如何有臉跟我提這事?” 益州流匪清剿幾載,軍餉確是也花了幾茬,因益州刺史府中內訌不斷,軍政時常亂做一團,石啟到底是一郡太守,做不得刺史府的主,中樞雖命他襄助平叛,其間也見有成效,卻最終多有反復,至今未清。 石啟倒不覺委屈,只道:“下官要彈劾益州刺史溫輦,日夜縱酒,投壺博戲,不親庶事,才致以上下離心,內外怨叛。下官以為,這些不恤王事者,于國朝無益,大司馬當有對策。” 成去非欠欠身子,皺眉想了片刻,益州刺史溫輦乃故去太尉溫濟之嫡長孫,未離江左時,亦是譽滿天下的清談佳手,在益梁處失職之事雖有耳聞,然這幾載以來,中樞諸事繁雜,益州的事情,并未能引中樞十分掛懷。 “石子先,好壯的脾氣,剛走人便來參上司一本,”成去非面上淡,語氣卻峻肅,“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巴郡原先的府衙里想必有些能用的人,擬個單子給我。” “下官這就回去擬。” 等石啟去了,成去非才朝外問道:“什么時辰了?” “酉時剛過。”趙器答了一聲,只聽成去非隨即吩咐道:“讓人回去,明早點卯過就都到這里來。” 趙器附應了兩聲,遲疑道:“大公子也該用飯了。” 成去非遂起身出來凈手,卻見婢子端來的食盤上有血紅一碗東西,就近看上一眼,原是和好酒的鹿血,冷冷問道:“誰準備的?” 婢子早嚇得兩腿虛軟,還是趙器過來忙道:“是府里管事二丁叔,見大公子整日cao勞,尋了頭上好的公鹿,說可每日割上一碗,大補虛損最佳,大公子可是用不慣?” 成去非卻低喝一聲:“荒唐!”說罷不耐擺了擺手,婢子左右不是,難能領會,眼巴巴望著趙器求救,趙器見他已然發作,示意婢子忙又端了出去。 等成去非坐下用飯,趙器亦不敢逗留,默默退出,待那暖熏熏的春風一吹,仔細想上一想,乍然醒悟,心底也是后悔疏忽了,只道二丁叔好心卻不過腦子,忙去尋人了。 第259章 出了司馬府, 頃刻間便行長干里,果真人聲鼎沸,喝道聲、馬蹄聲、叫賣聲嘈嘈雜雜,百姓穿行其間, 亂跑的孩童, 捂嘴竊笑的小娘子,吆喝不斷的壯漢,接踵而至,石啟那兩匹騾子在人群中容與難行,索性命從事把騾子還了回去。 從事想起他來時一路所提諸事,遂邊擠邊問道:“大人在大司馬跟前提益州刺史府的事情了?”石啟點點頭:“提了,只是我看大司馬似有難處,那刺史溫輦是故去太尉溫濟之家里人, 當日鐘山一事, 太尉出力不少,我猜大司馬怕就是這個難處了。” “大人,其實要下官看這事, 錯也不全在府衙, 蜀地各族雜居,有些本就喜持械生事, 好斗之風歷來有之,那流匪頭目亦是兇殘無道, 燒殺搶掠, 又豈是安分百姓?”從事剛說罷, 前方背簍的老伯正停步往上托了一拖,簍里兩只雞咕咕亂叫一陣,又抖出幾根雞毛來,冷不丁撲進從事鼻間,從事忍不住打了個巨響的噴嚏,引得旁人嘖嘖稱奇,石啟笑道:“看見沒,這是那老伯的雞在提醒你要慎言!” 從事很不以為然,心道大人你也知道慎言二字,就沒見大人你慎言過……石啟道:“倘不是長官們不理政事,且又盤剝無度,激得民變,哪來這些事,你且往四下里看看這些百姓,哪一個不想安安生生過?”從事摸了一把鼻子答道:“大人所言有理,可流匪越發膽大妄為,橫行無忌,不將天子命官放在眼中,肆意挑釁,也實該剿殺。” “頭目自然要剿殺的,剩余的還是要招撫,流匪成千上萬,都殺了,地還要不要種了,糧還要不要交了,等著吧,看大司馬如何處置這一事。” 兩人說話間,既尋到了官舍,便住了下來。石啟懶得洗漱,徑直往床榻一躺,忽就想起來時所聞吳縣流民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