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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這話來教化這世上任一人,獨烏衣巷大公子不可。你們以常人之眼來忖度大公子之胸懷,是因你們本就是這樣的人,你們不信一人真的胸懷國家而無私心,也不信一人真的萬刃加身而不改志,這正是你們和烏衣巷大公子的區(qū)別,你們既不懂為道視身為敝屣的勇氣,你們也就更不會擁有這樣的勇氣,我也大可告訴世伯,我阿兄不信什么水清無魚,他在一天,就勢必要水清一天!” 少年隨之無聲搖首:“你們覺得他癡愚也好,博名也好,自飾也好,于我家兄長都不重要,他的道,本就不是為你們而求,正因如此,世伯你不能活著,你在,你的心思便不會斷絕,你身邊那些爪牙的心思也不會斷絕,但你不在了,這一切一切的心思自然慢慢就全斷了,”他忽而一笑,“世伯如此康健,誰知道還要活上多少年呢?阿兄不能做的,我自當(dāng)效勞。” 那半束日光慢慢移去,成去之再度陷在晦暗的光線之中,對面的老人,在沉默良久之后,方點了點頭:“賤人之子,也算有志了。” 成去之聞言不由冷笑:“可惜,世伯所行未見高貴在何處,世伯大晚輩幾輪,何必還要在口舌上爭這休?有何意義?” 他窸窣起身,面無表情看著犯官,掏出那毒酒先高高舉起,遙祭東南——正是埋葬水鏡先生方向。 眼中最初一閃而過的那絲憐憫已全然不剩:“當(dāng)日世伯戕害水鏡先生時,可曾想到,這么快就要以同樣方式來送自己上路了?” 老人不再看眼中已現(xiàn)仇恨之色的少年人,沉默復(fù)而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方啞聲長嘆:“你阿兄終有后悔的那一日,月滿則虧,你兄弟氣焰太過了,太過了……” 成去之嘴角牽動:“那就不勞世伯掛心了,世伯方才不是說想念家父?所幸很快就可以見到家父了。”他將那毒酒親自遞至虞仲素面前,湊在他耳畔輕聲道,“世伯還是自己動手罷,這樣體面些。” 冷酷的笑意頓時凝結(jié)在少年人嘴角,他漠漠逼視著那年老的犯官終于避無可避的絕境中只能仰面將那毒酒一飲而盡,并不想觀看那最后的不堪,而是轉(zhuǎn)身走出牢門,對一直靜靜守候在外的吳冷西低聲道了句:“先生可瞑目了。” 說罷不顧癱軟倒地的廷尉左監(jiān),只身披好氅衣,重新走入了日光之下,那溫暖宜人的秋陽之下,朱門紅廊,繁華依舊。 第255章 橘園又靜了兩分, 鳥語繚繞,琬寧正將今日曬的書一一收回,聽見身后婢子見禮的聲音,轉(zhuǎn)頭回看正是去之, 去之過來向她略一施禮, 問道:“賀娘子,阿兄在房里么?” 琬寧心下奇怪,知他剛告過假的,豈是又告了假?她靦腆笑笑:“大公子正在小憩,不知醒了沒。”去之默默點頭,抬腳進得門來,恰逢成去非起身活動筋骨,上前喚了聲“兄長。” 這一聲自然也讓成去非有些詫異, 他往書案前坐定, 去之已自覺湊至一旁幫他研起墨來,眼簾低垂,平靜道:“弟去過大牢了。”成去非本伸手取筆, 動作隨即一滯, 頓了片刻,方猛地回神, 一雙冷目狠狠地掃將過來: “你去大牢做什么?” 去之手底動作卻不止,耐心研磨, 目光始終未曾抬起:“兄長做不了的決斷, 弟替兄長做了。” 手中筆險些直墜于地, 成去非松手呆坐半晌,待去之過來替他拾筆低聲道:“墨研好了,我來給兄長擺鎮(zhèn)紙罷。” 一室內(nèi)靜如死域,外頭忽傳來兩下扣門聲,琬寧猶疑的聲音傳來:“大公子,我進來放書。”成去非也不起身,答她一句:“琬寧,你先出去,讓人都散了。” 琬寧聽他聲音如常,心頭一怔,卻也并未多問一句,方應(yīng)了聲“好”退出來,就聽得里頭一記脆響,連帶著一陣東西摔地的聲音,驚得她眉心一乍,不由打了個激靈,瞿然回首,卻不敢擅自逗留,提著一顆心去了。 閣內(nèi),去之只擦了擦因重掌劈下嘴角滲出的一團血污,身子卻動也不動,絲毫不避兄長那雙寒星瞳子:“兄長要打就打,可我沒做錯……”一語未了,成去非已抬腿便結(jié)結(jié)實實給了他一記窩心腳,斷喝一聲: “成去之!” 去之亦不回避,生生受住,伏地緩緩爬了起來,紅著眼眶抬眸看向成去非,咬牙道:“兄長有難處,我沒有!他們想殺你時可沒顧上虞歸塵!兄長倘是顧及二嫂,也大可不必,她是出閣的女兒,是我成家的人!她真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父親造孽!是她父親的錯,不是我們成家的!” “你……”成去非被他這番理直氣壯的言辭直逼得一雙眼睛尖銳如箭,轉(zhuǎn)身便取了掛在墻上的馬鞭,一兜手摜下,疼得去之悶哼一聲隨即死死要緊牙關(guān)忍住了,只兀自顫個不停。 “成去之,你混賬!”成去非持鞭彎腰指著他,“你成心要難為你的兄長是不是?誰給你的膽子,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跑去大牢將三公說殺就殺了?你好大的手筆啊,成去之!”他揚手又是一鞭,直抽得去之亂抖一陣,卻還是不躲不避,倔強地仰頭看著成去非: “我只知道,這事如真要反過來,他不會放過兄長的,不會的!我不是難為兄長,我只想為兄長除掉大患,兄長這條路要真的走到頭了,我們手里有兵,號令天下,誰敢不從?!但凡兄長不便去做的,弟都愿替兄長去做,日后青史要剮的人也是我……” 少年激昂的聲音刮著耳廓,少年眼角已隱然閃現(xiàn)淚花,成去非聽得頭疼,怒喝道:“你淺薄!成去之,你以為什么?嗯?你以為你有這個本事一肩挑著?你姓的不是成?還是我姓的不是成?這件事,你做和我做沒有半點分別!要殺他也是司法殺他,國法殺他,不是你成去之跑去大牢里草菅人命!”他手勁重,鞭影隨之密集落了下來,直抽得去之衣裂血出,痛到極處的少年也只能咬碎了牙關(guān)拼命忍了,絕不肯□□半聲。 “我都能忍,你為何不能忍!”滔天的憤怒洶涌而來,成去非手底毫不含糊,鞭鞭到位,“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看著,他的同黨我自會斬草除根,我也自會將他送進金籠子里養(yǎng)老,到死都沒辦法再撲騰一下翅膀,那天的話你沒聽懂?你平日的聰明哪里去了?!你為何連這點眼界都沒有!非要將你的兄長逼得毫無退路!你知錯不知錯!” “他將您逼得毫無退路時,可有這樣的憐憫?兄長忘了水鏡先生是如何死的了嗎?誰給您的老師這份仁慈了?!”去之忽忍痛大吼一聲,成去非已然怒極,一腳又將他踹趴了下去,“你還不知錯!你……”接連幾腳踹得去之只覺痛入了骨髓,卻還是一遍遍反反復(fù)復(fù)跪好,任由兄長發(fā)泄著。 鞭聲在斗室內(nèi)清清楚楚折蕩,不知過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