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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那處青紫,淡淡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 同父親幾乎如出一轍卻又南轅北轍的一句言辭,聽得虞歸塵一下愣住做不得聲,定定看成去非半晌,終釋然地露出一抹真正的、純粹的、如玉無鋒的溫潤笑意。 第252章 就在群臣以為東堂一事主謀者身死, 該抄家,該流放,該裁撤,一一皆已按司法程序走至盡頭, 此役也該真正結束之際時, 天子忽正式下詔書: 遷驃騎將軍為大司馬,進封鄭國公,領揚州牧,加封侍中、葆鼓吹,加班劍十人,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 另于大司馬府單設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四人。 至此,國朝縱少設丞相一職, 當下烏衣巷成去非已儼然丞相身份, 強將權臣是為一身,功名業已不在其父之下,功名業已不在開國以來所有人臣之下。 何以天子在短短幾日之內, 便圣心已決, 如此鮮明賜下封賞,自引得私議沸騰, 然這一切并不難猜測,建康北面門戶徐州府兵之權漸落由成去非親自提拔任命的幾位流民帥之手, 建康西南門戶豫州治所姑孰, 則由同為武將出身立名, 可算昔日太傅同袍的周氏一族人出鎮經營,在此次事件中所起曖昧不明功效,足以讓人聯翩浮想;至于西北局勢,更不在話下,放眼四海,幾大名州大郡,獨剩上游荊州,不過以烏衣巷大公子之魄力之手段,荊州已全然不可懼,日后落入其一手掌控之中,仿佛也只剩時日問題而已。 烏衣巷大公子的權勢,在天下人眼中,顯然已達巔峰,文錄尚書事,武開府治事,文武大權皆集于一身,勢必要打破國朝百年來政出多門局勢,這般震主之威,時人不能不滿腹憂慮,仿佛移天換日就在下一刻,廟堂之上,合該有諤諤之臣,來一阻烏衣巷大公子或顯或隱的等夷之志。 而寄予厚望者,無非同為錄尚書事的兩大重臣——大司徒中書令耳。 就在時人慨嘆中書令尚多病不濟,唯大司徒可期之際,二十一日朝會,成去非在沒有任何預兆之下,忽以雷霆之勢連上三疏復劾大司徒虞仲素。 如此嚴峻情態,于國朝尚屬首例,即便是已白發蕭然德隆望尊的大司徒,于此刻,也只能去冠俯僂趨出,立于朝堂待罪。百官只道仆射之死當足顯四姓內訌之慘烈,一切當再無波瀾可起時,不想突然又冒出這等一樣震天動地的事情來,一時錯愕到無可再說的田地。虞氏同成氏素來親厚,且大尚書同大公子自少年初相識便傾蓋如故,乃當是時江左人人共知佳話,更有今日姻親之由,成去非卻在眼下風漸平浪漸穩的當口,重新掀起驚天的風浪來,眾人實在無從猜測一二。 成去非持笏冷冷道:“臣參劾大司徒虞仲素私鑄兵器、私匿僧侶暗通罪人顧曙共圖竊國之罪,貌似忠良,實包禍心,凡此逆跡,昭然在人耳目,臣伏乞圣天子敕三司嚴訊,以正國法,用消隱憂。” 話音句句入耳,聽得虞歸塵陣陣目眩,只覺自身仿若一葉孤舟,蕩于大江,任由其勢帶自己不知前往何方。群臣的目光已投射到他身上,大尚書如紙蒼白的臉色雖為人所窺,然他手中的笏板紋風不動,眾人不忘暗嘆即便如此情境之下,大尚書還有這般定力,實在可嘆可嘆。 成伯淵有條不紊、繁而不亂的陳辭時近時遠,虞歸塵漸聽得恍惚,那一句“我不會讓你為難”驟然變作錐心刺骨的嘲諷,他不信他會欺騙,他不知是高估了自己,還是低估了他?虞歸塵略略抬眼,并未去看自己許老態畢露,許敗相畢露的父親,只是深深看向那人,咫尺陡作天涯。 而眉頭花白,目尾皺紋高聳的大司徒也只是在默默聽完新封大司馬滴水不露、已然全備到無懈可擊的如流對答后,他的面容同往日無異,有些平靜,有些蒼老,看上去,不過就是一尋常老翁。 他的聲音也同樣如此:“大司馬言之鑿鑿,老臣聽了這半日,今上,大概給老臣列了十余條罪狀,”他呵呵一笑,嘴角紋路更深,“難為大司馬了,老臣能說什么呢?” 成去非直視著他,牽起嘴角:“大司徒自然無話可說,”說罷轉向天子,“今上親臨訴訟也未嘗不可,人證、物證皆在,經得起推敲,倘今上不肯費這個功夫,那便仍按司法走,臣等避嫌,于公無礙。” 坐上天子于錯愕之余,望著大司徒的目光竟生出一絲憐憫,只此一瞬,隨之莫名的恐懼方真正令天子微微顫了一顫,于是接口道:“虞卿三朝元老,朕斷不敢信,大司馬可是聽了什么浮言讒語?這一事,”天子到底踟躕,“還是徹查為好,以還大司徒清白。” 既由天子起頭,底下眾人稍一回神,附和聲紛紛響起,然大司馬作風之整飭細密,又著實讓人驚憂,以其素日做派來說,一旦出手,務求一擊必中,大司馬既不屑捕風捉影,也不慣于信口開河,如此以來,便只能是胸有成竹,定要甕中捉鱉了。 眾人在有司宣布“退朝”后,卻只見成去非穿過諸臣,徑自而去,完全出乎百官意料,一時只能再望向虞家父子,有見機的幾人朝父子二人走來,說幾句不傷脾胃的撫慰之辭,大司徒略點頭回意,更多的也只是垂首而去,一路上實在捉摸不透今日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大戲。 成去非是朝臺閣方向來的,抬腳進來時,閣內留有的一眾處事部曹見他乍然現身,忙都放下手頭事務過來見禮。成去非一撩袍角,就此坐下,喊來隸屬度支部的倉部幾人: “上一回交待的事情具文匯總了么?” 倉部幾位郎中互相看了看,十分難堪,一時竟無人能明白他所指何事,以往臺閣中同成去非打交道最多者,大尚書尚在其次,正是仆射。眼下仆射的事情,自然無人敢提,可成去非的話也不敢不應,最終面面相覷之下,還是倉部郎宋齊咬牙抬頭問道: “恕屬下愚昧,還請錄公明示。” 成去非皺眉掃了他幾人一眼,冷笑兩聲:“鳳凰六年江東大疫,死傷者、賑災出入等事宜底下各郡縣的奏報公文呢?不記得了?” 宋齊忙道:“這一事本是仆射……”他不由頓了頓,改口繼續道,“本由顧庶人一手過問,只是,只是,近日來……”宋齊一時吞吐,實在不知該如何往下說,東堂之事,攪得人心大亂,臺閣一眾人哪里還有心思再來管疫情后續,底下上交遷延無人著意,成去非也是于審案其間提及過一次,無人往心里去,加之這幾日度支部尚書郎李祜命眾人忙于整理之前歸檔的舊宗,竟將此一事徹徹底底忘得干凈,此時成去非猛將開口就要匯總,實在打的人措手不及。 一時幾人皆垂下頭去,提著一顆心只待成去非發作,半晌卻不見動靜,那膽大的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