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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實(shí)務(wù)上從未像此刻般不耐,自己猛地被搶白一頓,一時唯有連連認(rèn)錯,他們慣于等他發(fā)號施令,雖臺閣中有仆射、大尚書亦備相當(dāng)純熟才干,然這二人如今似也因成去非之事而別有心思,遠(yuǎn)不如成去非在臺閣中處事利落迅捷。人心不穩(wěn),諸事繁雜,又有閑人無數(shù),國朝實(shí)務(wù)已然離不開成去非,無論時人承認(rèn)與否,皆是不爭的事實(shí)。成去非頓了片刻,終問道: “中書令這幾日可參與朝會了?” 李濤憂心忡忡答道:“今上親自去探望兩回,中書令大人似是很不好。”成去非默而不語,半日后交待道:“這雨大意不得,多同史青商量著來,至于我,爾等也不要太上心了,做好自己分內(nèi)的事才最要緊。” 李濤心頭忽一熱,低頭道了聲“是”,旋即抬起頭來,吞吐道:“如今還有傳言,云中樞,中樞欲要罷黜錄公……”余話他也不知該如何繼續(xù),只得起身拜倒: “下官這就回去了,請錄公……”那“保重”二字怎么聽來都覺不詳,李濤終又咽了下去,默默離開。 不多時,趙器重新得入,上前稟道:“阿大將軍方才命人送來了樣?xùn)|西。”說著捧著一柄圓月彎刀呈給了成去非,成去非一眼認(rèn)出信物,只接了過來,并未說話,沉思有時,外頭一陣輕輕扣門聲,趙器警覺,忙奔出來,卻見是琬寧,連忙又折身進(jìn)來相告: “大公子,賀娘子來了。” 成去非略一遲疑,嘆氣道:“讓她進(jìn)來。” 琬寧裙子濕了大片,額間的發(fā)也緊貼著鬢角,成去非見她這般狼狽的模樣,倘是平日興許還要笑她兩句,此刻了無心思,只道:“何苦冒著這么大的雨過來?”琬寧默默走到他跟前,似是想努力給他一個笑顏,卻無論如何也擠不出來,低聲道: “我想陪著大公子。” “你要如何寬慰我?”成去非將彎刀往書冊底下推了推,遮擋盡了方示意她坐到自己身畔,先散了她的發(fā),拿手巾替她揉著,好半日也無話可說,琬寧任由他手底動作,待他停下那一刻,忽捧了他那只手呆呆看著他,成去非見她神情仍存著分稚氣,微微笑了笑: “琬寧,你怕么?” 琬寧不知該如何作答,只是將他那只手如珍寶般護(hù)住了,成去非輕輕拍了拍她臉頰,問道: “倘我有一日不得善終,你要如何呢?” 琬寧倏地松了手,忙去掩他的唇,癡癡望過去,手指漸漸滑落下來,噙淚卻又無畏道:“夫君去哪里,妾便去哪里。” 成去非卻緩緩搖首道:“不,琬寧,你當(dāng)忘記我,你不是為我才來到這人世的,也不是為我才要活著的,你不應(yīng)當(dāng)為任何一個人殉你唯一可貴的生命,你當(dāng)好好善待自己,珍重自己,”他忽笑了一笑,“你不當(dāng)眷戀我如此之深,我待你,并不算好。” 他本無如此悲觀,不過尋話問她,卻相信他的小娘子說出必可做到,她無須用唇舌,只一雙眼睛便自能明志,以至于他在細(xì)看她那神態(tài)時,總覺似曾相識,那些蹈火而不悔,流血而不惜,喪命而不懼的姿態(tài),阮家人有,韓伊有,蔣北溟有,甚至,他自己,亦是這類人,恰因這份熟知,才讓他心底微微覺得疼痛,風(fēng)雨肆虐,她愿來看他,愿來陪他,到頭來,亦愿為他去死,這不能不叫他覺得重?fù)?dān)壓心,仿佛這債才要同他結(jié)為永生伴侶,余生也不得釋放坦蕩。 “這是我的事,同大公子并無干系。”琬寧淺淺一笑,眼中清淚被她強(qiáng)忍逼了回去,“大公子為何要說這種喪氣話?大公子不是這種人。” 成去非笑道:“我是哪種人呢?”琬寧抬頭望著他,伸手卻只是停在他領(lǐng)口處,摸索到那處年少時的舊傷,慢慢游走至并州所留新痕,手底仿佛起伏的是江山錦繡,她的聲音溫柔到極處: “人生有七尺之形,死則為一棺之土,妾的夫君卻注定不朽,大公子好似明珠,塵盡光生,自然可照破山河萬里,日月山川皆在您的懷抱,妾的夫君,從不畏懼獨(dú)行,是不是?是故那些喪氣話,從不是大公子所會想。” 成去非心頭一震,略覺苦澀,向她露出罕有的一縷感傷:“不,琬寧,我亦是凡人,同樣害怕失去珍視的,世間的生靈,無一不懼怕,天地?zé)o情,故能長久,人不能,世間的生靈皆不可。” 驟雨打著荷葉,打著芭蕉,打的人心寒眼酸,明明是夏日,卻分明帶著風(fēng)霜驚雁的瀟瀟枯索。滂滂沱沱而來的雨幕中掀卷著泥土的腥氣,嘈嘈切切的雨聲悄然醞釀著濕溺的青苔,琬寧久久凝望著他,忽就想起去歲這個時候他在并州時,自己纏綿病榻,唯恐他隨時回來,會被那青苔所誤而打滑,為何現(xiàn)下,仍是這般光景?她的一顆心,仍在火中炙烤著,再大的雨也澆不息,澆不透。 她知他在憂慮,亦知他在憂慮什么,他從不為他自己憂慮的,他這一生,第一個要役使的人,不過就是他自己而已。 于是琬寧低眉再次輕聲道:“大公子,我侍候您洗漱,您早點(diǎn)歇息,無論有什么事,這一日,都要過去了。”成去非低低一笑:“多謝你想法寬慰我,只是我還有事未做完,琬寧,”他朝內(nèi)室示意了兩眼,“你倘是愿意留下,就先去歇息,不必等我。” 琬寧卻咬唇道:“我要留下來,也要等大公子。” 成去非無奈,只得起身道:“你來侍候吧。” 橘園的燈熄滅時,建康獄中的長燈卻是徹夜不熄的,照著罪人無比平靜的面龐。 第233章 為臣為民, 最犯忌諱者,莫過于謀逆之罪,是為十惡之首。不幸的是,驃騎將軍成去非近連來兩事皆與此相干, 京中議論不過是此等事情, 然于各大州郡并不知情,即便知情,也只作江左內(nèi)訌相看,并無出奇之處。 外面風(fēng)言風(fēng)語無論作何態(tài),絲縷入不了建康獄,司隸校尉雖是來聯(lián)合會審,但天子旨意明了,主審者乃大司徒, 且此案牽連成去非, 尋常人躲避不及,朱治亦不乏此意,以至于親審時能少言則少言, 卻也是第一回領(lǐng)教大司徒針腳細(xì)密問話之風(fēng), 即便如此,一連幾日, 此案毫無進(jìn)展,直到這一日, 有人忽上呈新的罪證:一金龜, 一玉鶴, 上有圖讖,卻正是當(dāng)日街頭巷尾傳唱童謠,又刻相關(guān)為符瑞。 如此一來,反狀昭然若揭,朱治在一旁已看得十分清楚,雖疑心這些物證來由,然證人一口咬定此乃水鏡同方士所作,遂又提來兩位方士,事下案驗(yàn),大司徒隨即遞了折子:水鏡大逆不道,請誅之,關(guān)聯(lián)者,當(dāng)一并嚴(yán)懲不貸。 這封奏章趕在宮門落鎖前,遞到了天子案頭。時值天子身在太后寢宮,母子二人正在敘話,英奴在看完了折子后,一面移給太后,一面冷笑道: “母親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