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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去非才發覺她面色慘白似雪,滿額的虛汗不住,卻是牙關咬緊,不省人事,一旁那靈醒的丫頭已備好熱水,擰干了手巾遞了過來,成去非并不急著接,一面去按她人中,一面解了她腰間飄帶,少頃,見琬寧面色似有回潮,方拿手巾替她撫拭。 四兒請的正是今日未坐班的太醫,其居便在烏衣巷不遠處,等趕至成府時,琬寧已在成去非不住輕喚中悠悠轉醒,卻依然恍惚無力。 太醫仔細診判過,方起身到閣外廊下同成去非道:“大公子勿要太過擔憂,這位娘子哀痛過甚,郁結于心,才致暈厥,但亦不可掉以輕心,娘子上焦不通,榮衛不散,熱氣在中,長此以往,難免有氣消竭絕之禍,當靜心調養,切忌思慮。”太醫隨即寫了一紙方子,細細囑托了幾句,才離開了成府。 既得了藥方,四兒立刻奔去找杳娘煎制,成去非則命兩名婢子在閣外相候,自己依在榻邊,將琬寧環抱于懷中,吻了吻她額畔,低聲道:“可好些了?”琬寧抽不出力氣,只偏著頭覆在他臂彎,喁喁泣道:“你走,我不要你……”她也不抬臉,口中反復便這兩句,成去非不做聲,輕輕撫著她伶仃脊背,由著她肆意地在懷中哭。 待她聲音漸消,徒剩肩頭顫顫不止,他才握著她手道:“你不要我,可我要你,這事你做不得主。”琬寧聞之,心腸幾被絞爛,恨不能就此死在他懷里,受傷的雛鳥一般匍匐在他身子上。成去非頗為無奈,皺眉勸道:“你要哭到何時,一切皆我的過錯,你不要哭了可好?”他稍稍扶起她,聽見她胸臆間氣促得很,只得重新讓她躺好,兩手捧著一張淚臉,不住地擦拭,喃喃道:“忘掉這件事罷,琬寧,你我弄成此般局面,罪在我一人,不要再想了可好?”他倦于再掩飾他的疲憊,并不知要如何再作規勸,已然詞窮。 因他離得極近,琬寧在視線一剎的清明中似是看到什么,一晃而過,許是眼花,她便遲疑地伸出雙手,輕輕抱住那顆頭顱,手指撥開他鬢邊青絲,幾莖白發再無可疑地入目驚心,他亦尚青春,不到而立之年,烏衣子弟,榮華富貴,本不該早生華發,琬寧眼角不由再度凝結了大顆的淚滴,猶如草露直墜,她旋即松開了雙手,死死捂住嘴唇,掩住了半張面,只留一雙晶瑩淚目動也不動凝視著他。 “是看見白發了么?”他平淡一笑,似是毫不在意,“你莫要哭了,幫我拔下來可好?”琬寧心底慟極,無聲搖首,忽撲至他懷中,緊緊抱住了他。 世道無情,豈容華發待流年?她不要他早早兩鬢成霜,鏡中添雪。閨中風暖,陌上草薰,鳳凰六年的春正好,琬寧終在這本該寄予無限希冀的花月正春風間,自他懷抱離開,替他拔下白發,攥于掌間,隨之緩緩靠在他肩頭,再無話可說,再無淚可流。 第223章 巍巍太行, 漸是一片蔥郁。 并州的春意雖比建康來的遲些,但并不會缺席。軍府外長而闊的平臺上,一聲接連一聲的點卯聲回蕩不止,劉野彘就坐在前方中央, 一雙胡靴滿是灰塵, 他一腳搭在另條腿膝頭,手中把玩著根烏黑馬鞭,陰沉沉看著這一眾已烙上罪囚印記的僧徒,這些人多來自江南,見慣漁夫小橋,平生第一回破涉至此,衣衫襤褸,惶惶不安, 放眼望去, 癡癡傻傻一片。 親衛“啪”地一聲合了點卯簿,小步跑來高聲道:“全都對得上!” 劉野彘似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眼前皆青壯漢子, 雖是流放, 吃些苦頭,卻也不至于到就此送命, 烏泱泱幾千人,悉數送到并州來了, 劉野彘早于同成去非私人往來信件中提前知曉, 此刻拍了拍大腿, 利落起身,一面巡回,一面沉聲道: “爾等本該早做刀下鬼,可知是何人將爾等送到并州來的?” 眾人戰栗,哆哆嗦嗦抬首迅速瞥他一眼,復又垂下頭去,無人敢應聲。劉野彘哼笑一聲,繼續道: “給爾等一線生機的正是驃騎大將軍,也便是烏衣巷的成大公子,大將軍有言,并州正是爾等將功贖過之地,凡于戰場上奮勇殺敵,立有軍功者不僅可贖其罪人身份,更可封官加爵!并州乃國朝邊陲重地,爾等建功立業良機多矣!大將軍憐爾等受惡人蠱惑,犯下大罪,然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我也知爾等其間多有為生存所迫而委身佛寺者,如今,明路就在眼前,取與不取,皆在自己。我不妨斷言,數年之后,定有人脫穎而出,成一代名將也未可知!并州勁旅中便有家奴、囚徒出身者,今日照樣是錚錚好漢!爾等正值壯年,既來此地,勿要混吃等死,日后衣錦還鄉,以告父母,豈不快哉?!” 一眾人漸漸被劉野彘這番慷慨陳詞激發得熱血沸騰,人群中便斷續交頭接耳起來,劉野彘打了個眼色,一旁副將按劍出列正色道: “肅靜!”副將環視一圈,待聲音壓了下去,方繼續,“劉將軍已把話說清,我并州部眾乃大將軍一手所創,賞罰分明,軍紀更是嚴明!來日方長,還望爾等好生約束自我,早立功業!”副將這邊說著,那邊劉野彘已走到隊伍之中,不住打量著兩邊,沒走幾步,忽“噌”地拔出劍來直將一人頭顱砍落在地,那顆腦袋滾出老遠,身子方軟軟倒下,四濺的鮮血噴了附近人滿臉,一地濃稠稠的紅,眾人早驚恐地半點聲音也發不出,劉野彘“刷”地一下將利劍入鞘,面無表情道: “此人我已留意許久,自一開始,便面有不恭,輕浮無狀,今日小懲以為大戒,”說著又執鞭遙遙指向一黑臉漢子道,“你,出列!”那黑臉漢子便依言站了出來,劉野彘扭頭沖親衛喊了句:“李方,給他一套親衛的衣裳,再賞兩百錢!”那親衛立刻干脆應了一句“是!”轉身疾步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劉野彘問這黑臉漢子,黑臉漢子登時挺直了脊背高聲道:“小人叫魏合!”劉野彘點點頭:“很好,還記得爹娘給的名字。”方才離去的親衛已捧著一套衣裳跑了回來,劉野彘親自遞與他,又將錢塞至他手中,順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一直仔細聆聽長官訓話,不曾有半分的走神,這些都是賞賜你的,換上吧,再好好將你爹娘給的頭發養起來!”這魏合一張黑臉漲得通紅,只是外人看不出罷了,就此跪地磕了三個響頭:“小人謝將軍!愿聽將軍差遣!”劉野彘卻淡淡道:“謝我倒不必,你只需記得,你這條命是烏衣巷大公子給的,這恩典也是大公子所賜,”他抬首慢慢看向四方,“爾等皆是,要如何做,想必此刻皆已清楚。”正說著,一眼瞧見阿大正翻身下馬,朝這邊奔來,劉野彘遂簡單吩咐副將幾句,迎了過去。 阿大風塵仆仆,卻一臉奮然,上前執住劉野彘胳臂就往外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