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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臣信,”成去非不假思索道,“殿下向來誠實,因殿下從不屑于說謊,即便是錯,也要錯的光明正大,這正是臣十分欽佩殿下之處。” 明芷虛虛一笑:“大公子不開口則以,一開口,便有把假說成真,把真說成假的本事,這也正是我十分欽佩大公子之處。” 成去非嘴角微微一扯:“殿下謬贊了。”他慢慢斂去方才的疏離客氣,冷目了明芷片刻,終道:“殿下以為殺了我,一切便皆可如愿?”明芷挑了挑秀眉:“大公子豈是那么好殺的?你是在沙場出生入死的人物,又經過鐘山一事,倘連那幾個人都對付不來,也辱沒你驃騎將軍封號,我聽人說大公子有西楚霸王之勇,今日一見,當真如是。”她忽嫣然一笑,竟是成去非從未見過的神情,她笑起來當真是極美的,春風吹開的第一朵桃花也不過如此了。 “不過,”她說的很慢,“你死,或者不死,同我都無半點干系,我何苦要殺你,成去非,你這種人,別人是殺不死你的,能殺你的,只有你自己,你要自取滅亡,那是誰都攔不住的。所以,我為何要殺你?你遲早要死的,興許有一日,你會想,還不如此刻一劍了結了你,”明芷漸漸走至他面前,稍稍仰首望著他,“你信不信,你不會有好下場?大將軍也曾起高樓,宴賓客,權傾天下,莫與爭鋒,今何在?他的冢前草未必就不是你日后的窮途末路。” 她隨即轉身離去,重新坐定:“我知將你比他,你定嗤之以鼻,細想想,有何不同呢?你同皇叔,同東堂上那些人,都不過是長了同一顆心,你們愛權力,生殺予奪的滋味是世間任何事物也比擬不了的,不是嗎?” 成去非面上寡味,淡淡道:“殿下又是依仗著什么,來說這些呢?殿下又是依仗著什么,斂財無數?頤指氣使?殿下一面享受,一面嘲諷,是已習慣自欺欺人罷了,多說無益。臣此刻進來想告訴殿下的是,殿下私養的沙門,未上交一人,今日之事,臣已見識到殿下的厲害,不過殿下也知道臣這個人,心狠手辣,不擇手段,臣手上人命無數,”他聲音還是如此清淡,“多殿下一條,也無妨。” 明芷一張臉頓時青白一片,只覺手足冰涼,刻骨的怨毒隨著走樣的聲線咬牙而出:“成去非你這個逆臣……”她嘶啞的聲音甚至無法道完余下所想說出口的話,一雙美目中盡是跳躍著的蛇信。 “殿下看來不信,”成去非冷冷一笑,“臣看在同殿下夫妻一場的情份上,愿事先同殿下把話講清楚,殿下倘配合國策再好不過,可殿下倘一意孤行,臣不得不將殿下謀逆的事情坐實了,宗室謀逆,該如何定罪,殿下比臣清楚。” 明芷心底早駭然不已,不由得眼前黑了一黑:“成去非你真以為自己可一手遮天了?謀害宗室你也敢?!” 成去非端詳著她已扭曲的面容,溫柔笑道:“我敢不敢,殿下可以一試。” “噌”地一聲,明芷驟然抽出墻上所掛寶劍,劍尖直探成去非的咽喉:“我要替兄長和母后殺了你這個亂臣賊子!”成去非不無失望地看著她道:“殿下失態的樣子,不如冷似冰霜宜人。”他稍作停頓,“我知道殿下敢刺出這一劍,因為殿下不僅擁有這樣的權力,亦有這樣的勇氣,但無論殿下擁有哪一樣,殿下都應該明白,您已經失去殺臣的最好時機了,而殿下此刻不過惱羞成怒,只是恨不得殺了臣而已。” 他甚至懶得躲避,直到明芷持劍的手微微顫抖起來,方伸手替她穩住:“殿下恣意妄為這么久,臣已不想再勸誡,即便單單從身為男子來說,本不該同女子計較,但殿下不是尋常女子,臣萬不能等閑視之,”他冷冷施禮,“殿下好自為之。” 成去非走出沒幾步,便聽見里面長劍“咣當”落地聲,他仰面望了望仍飄灑不已的零星薄雪,風不斷揚起他的衣角,成去非緊緊氅衣大步前去了,待行至府前,眼前如他所料,只是雪的清爽夾雜著刺鼻的血腥,味道實在很難讓人愉快,朱治等人仍在清算,人群中鄭重也正帶著士卒低頭左右查看,鄭重抬首見成去非已從公主府出來,正要跨過橫七豎八的尸首過來,地上忽伸出一只血手拽住了他腿,鄭重垂首一看,隨手便補了一劍,待那人徹底斷氣,方罵了句什么奔至成去非面前,低聲道:“大公子,這里頭不少僧人似服了藥,瘋子一樣,定有人cao控了他們,下官和他們交手時,能發覺明顯不對,”他下意識朝朱治那看了兩眼,“活著的,司隸校尉大人已命下官先投大牢了。” 朱治業已看見了成去非,遂也上前簡單將事情說了,繼而嘆道:“我朝立國百年,京畿發生如此亂事,還是第一次,”朱治余光覷了兩眼公主府,此刻心中漸漸平息掉了方才的震驚之意,遂讓禮說:“事情既暫且了結,某還得趕緊回宮中一趟,錄公,先告辭了。” 說罷看向對鄭重道:“余下的事情,還請廷尉署多費心。”鄭重連連應聲,目送朱治一行人離去了,想問些什么,見成去非神情冷漠凝重,猜他許是因事涉殿下心底不痛快,只得道:“大公子奔波多時,還是快些回府歇息,這里的事交給下官即可。”成去非環視四下,思想片刻,交待道:“留些人手,看住公主府,你辦完事情后,來烏衣巷一趟。”說罷執鞭上馬,低斥一聲,同趙器兩人飛馳而去。 第217章 鳳凰五年臨到盡頭之際, 忽發生僧眾濫殺黎庶乃至沖擊公主府一事,禁宮內的天子在聽過朱治的細稟之后,方驚出一身冷汗,天子驟然意識到佛寺已然全備謀逆造反之力, 誠如當日成去非一早的暗示。這其中意味不難想象, 為數眾多的僧徒如何在不管出于精心策劃或是臨時起意的境況下竟可持械大開殺戮,且并不是起于一州一郡,而乃伊始便猖狂于天子腳下,只要有人稍稍有心,趁此攻入禁宮,似乎也非難事。英奴不能再細想,一陣后怕,往殿外踱了幾步, 冷風才慢慢將那層汗意吹干, 身后內侍忙勸道:“今上,外面風寒,請保重玉體。”英奴再三思想, 轉身下令道:“去公主府, 宣殿下即刻進宮。” 就在殿下乘輿往禁宮趕去時,僧亂的消息走得飛快, 紛紛傳入建康的各個角落,顧府自然也不例外。長干里火光沖天之際, 顧曙于自家閣樓上已展望得清清楚楚, 而探得細由回來時, 他正于暖閣挽袖臨摹,而卻不急于回稟此事,而是將一封書函遞與顧曙,顧曙仔細看了看封緘,方撕開來看。而在一側暗暗留意,見顧曙神色如往常般淡泊和煦,遂也只是叉手靜立,等候下文。 待書信閱畢,顧曙忽輕笑一聲,手拈著那封信把玩有時,不提其他,單單問道:“是不是大公子已將此事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