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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權臣本紀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91

分卷閱讀291

    八月庚子,建康疾風迅雷,雨雹,大如鵝子,棱利如刀,碎屋,斷樹木如剪。計毀屋舍萬余間,殺稼百余里,殺傷千余人,牲畜傷損無算。丹陽郡災情尤重,田禾瓜果盡傷,斃人畜無數,擊殺馬場駿馬六十七匹,擊死鳥雀狐兔無算。吳郡……

    后面一長串幾乎無差別的陳述,成去非看得眼疼,抬首對顧曙道:

    “差不多就那幾項,勘檢時務必如實記錄?!?/br>
    顧曙應聲方一轉身,成去非忽喊住他:“我記得揚州所轄的大寺幾乎皆有自己的糧倉,這兩年規制越發大了,囤這么多,等著發霉么?你遣人先去查出個底細來,順便告訴各寺的大和尚,讓他們做好開倉救災的準備?!闭f著把剛瀏覽完畢的奏章給了顧曙,“你對照看下,該如何布置,且先拿個主意出來?!?/br>
    “寺院向來都是自給自足,朝廷貿然下令……”顧曙的話有意不講完,成去非抬首笑看著他:“怎么,剩下的話不好說了?”顧曙笑道:“那倒也不是?!?/br>
    “不好說的話,我來說幾句,”成去非接言,“佛家不是講究普度眾生,慈悲為懷么?如今機會來了,百姓活著的時候不渡,要等死了對著腐rou說唱嗎?大和尚有異議的話,就拿此問他?!?/br>
    顧曙目光閃動,成去非瞥他一眼:“倘是怕寺里否認有囤糧,那就好好查,大寺的情況,誰都清楚,我記得豫章郡有座寺廟是你發愿所建?”顧曙不料他臨尾提起這么一樁,眉眼一黯,復又平常,“是為先母而已?!?/br>
    成去非略一停頓,道:“是我唐突了?!鳖櫴镄Φ溃骸按笕搜灾?,不過是樁陳年舊事,不提也罷?!背扇シ潜戕D移了話題,“這一季度的賦稅預算報表呈上來,通知八座丞郎,準備議事?!?/br>
    臺閣的慣例,除散假外,幾乎每日都要集齊議事。由各曹尚書郎提當日需解決的重要政事,由八部丞郎共議,再起草成文,最終出具的文書,經由各級簽署,才可上呈。成去非總領尚書臺后,八座議事倒不局限一早,眾人隨時皆有可能被傳喚,不過平日事由,成去非同尚書仆射、左右丞、及大尚書商議得更為頻繁,眾曹郎更多的是參與,以往有錄尚書事重臣壓著,即便是令、仆射等人亦多有不能定主意的時候,如今成去非加官至此,臺閣倒省去許多麻煩程序。

    “此次雹災,江左有幾個郡縣,災情頗為嚴重,稼穡既毀,于貧農,府庫不得不放倉救濟。而今夏收成尚可,常平倉里儲存亦十分可觀,于家貲相對寬裕的農戶,則可適當放低價格拋售,這件事,左民尚書、右丞及度支尚書,協同辦理,計貲薄都在那放著,對照著行事,待具體cao控時,也不能太過死板了,莫要輕易出現餓死人的情景?!?/br>
    成去非見人聚齊,就賑災一事有條不紊布置下去,順手把有司所呈公文遞給了顧曙:“傳著都看一看。”一面又拈起顧曙送上的報表仔細看了,眾人邊傳閱邊低聲交流相議,再有人抬首時,已發覺上頭成去非的面色不知何時陰沉了不少,正在猜測是否因那份報表所起,成去非已問道:

    “為何有的州郡,把賦稅都已征到了鳳凰七年?這是打算寅吃卯糧?還有,這里有幾個大郡,我記得因天災之故,是免了今年賦稅的,為何又加上?”他的目光掃將一圈,最終是落到度支尚書顧曙,右丞溫炎的身上,除卻度支尚書主財政,右丞亦掌臺內庫藏廬舍之事,乃輔佐令、仆之職。只因溫炎向來多病,許多事力不從心,多由底下諸曹郎協助把控,此刻無從回話,這本也超出他職責所在,此事素來由顧曙一人主持大局,其余人不過鞍前馬后奔波瑣事而已。

    “大人,容下官解釋,”顧曙每每議事時,氣度雖一貫清雅從容,但嗓音總要清亮幾分,“雍涼幾州邊防軍費,每一年都可算一項大頭,再加上今歲用兵并州,王師長途遠襲,耗費驚人,而據西北最新的軍報,只怕胡人入秋后還將有不時的進犯sao擾,兵員要增,損壞的部分長城也要修葺,再加上前不久戰事善后,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是故僅軍國方面開支就得比去年增加數億錢以上。如今,國朝的財政正是采用‘量出為入’之法,這項軍政開支無從節省,下官也是不得已為之。”

    無懈可擊的解釋并不能遮掩國朝無錢可用的尷尬局面,成去非皺了皺眉,還是問道:“賦稅征到鳳凰七年,是因早已提前透支,只能一年年往后推加?”顧曙點了點頭,“正是,西北的軍餉、補給、以及傷亡的撫恤,無從節流,日后,唯有開源方可解財政之困窘?!?/br>
    “上一回錄公所提與東南諸國海上貿易一事,下官以為大有利可圖,國朝的蜀錦、青瓷、漆器、鐵器、紙張文具乃至茶葉藥材,頗受東南諸國歡迎,而諸國的犀角、象牙、翡翠、玳瑁等物,又受國朝子民喜愛,何不盡快拓展此塊?亦或者,國朝大可去更遠的地方,與之往來獲利?”座下一尚書郎朗朗而言,眾人皆以為然,以廣州為首的嶺南各港口,貿易往來一直較為繁榮,再加以開辟新航線,也未嘗不可,只是在造船及航海等諸事上需專門人才,一時眾人又就舉薦之事議論開來。不知誰忽想起王靖之,遂言及此人,可遣去廣州理事,王靖之乃顧曙一手賞識提拔,其人頗有才干,亦有人否決,以王靖之負責京畿漕運周轉更為緊要為由,還是另選他人更為妥當。

    “京畿既離不開王靖之,他手底下就無人可用了嗎?”成去非啟口道,“跟著他歷練的也不在少數,選出一二人才不該是難事,方才的提議好,此事的確應盡快定下來,有司著手去辦。”

    不過話題似是牽涉遠了,成去非便道:“眼下要緊之事,不過兩樣,一為賑災,二是勘檢寺院,如今看來,這兩件未必就沒瓜葛,聽說御史臺那里已有了彈劾臺閣的奏章,諸位如何看?”

    一時四下寂寂,虞歸塵在內幾人于災害發生的翌日已風聞御史臺的彈章匯總到了中丞大人那里,而所彈事宜,無非在于想要阻止勘檢寺院一事,彈章語氣之相仿,措辭之相近,不過同指臺閣不當輕易干涉佛門重地,言外之意更在暗示,此次雹災正是因人妄行而致神佛降下異景,是為告誡,應及時收手。這些空言虛語并不會停止,臺閣中人亦能想到,再過上一兩日,到了朝會,那些彈章未必就不會鋪天蓋地,紛沓至來,矛頭所指,時人清楚異常,雖于表面上彈劾的是整個臺閣,然魁首不過是年輕的成去非而已。

    “不知太常署一眾人是如何跟今上解釋的?”尚書郎李濤接言,心中想的卻是,以往天象紊亂,天子總要罪己一番,歸于失德,而再早些,前大將軍在時,曾欲把日食之罪加于太尉,兩下一想,又念及前一段天子迎佛骨盛況,竟有些恍然,難道此事是要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