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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一類。” 吩咐完獨身一人則直奔觀音殿,信眾們并不曾留意到他,偶有人目光在他身上一打轉(zhuǎn),也不過心想這俊秀的年輕人,不知是來求功名還是來求姻緣。吳冷西亦先瞻仰一番,觀音之姿,悲天憫人,他注視那慈顏有時,不動聲色間已繞至寶相之后,仔細環(huán)視一圈,卻見后頭似是縱深,還有內(nèi)容,不免竇疑,一比丘已過來笑攔道:“檀越有何需要?”吳冷西淡淡一笑,“一時好奇,唐突了。” 下屬們陸續(xù)歸于寺正門時,吳冷西默然朝西南角一望,時近日暮,一眉新月已掛于西天,信眾漸稀,照常理,不多時,寺門便要閉客落鎖,惠范也已施施然而來,道:“官差可有收獲?”吳冷西搖首,一臉歉然:“白擾一回,某改日再來佛前告罪,今日多謝大和尚。” 寒暄事畢,待離了開善寺,一屬官才從懷中掏出一方羅帕,交給了吳冷西:“屬下搜尋時并不曾發(fā)現(xiàn)這帕子,可其中一沙彌,卻對屬下擠眉弄眼,事后,那小沙彌沖屬下又打起眉眼官司,屬下順勢瞧見了一比丘,面白似女子,可眉眼卻又十分陽剛,不知這其中有何曲折隱情。”這人回話時,多半已猜出些端倪,畢竟在寺中搜出女子私物,同之前一些關(guān)于大寺的流言混語,倒貼合得恰到好處。 此物望之如冰凌之理,觸之則光滑柔軟,吳冷西接過來,知其絕非出自于尋常人家女子所用,多半是貴室女之物,待打開來看,帕子一角的刺繡有葉無花,旁側(cè)則落有兩行詩句,吳冷西初看無奇,嘴角只是扯出微微的嘲諷。 “大人,這寺廟后院,小人發(fā)現(xiàn)藏有許多釀酒器,那僧人說得倒清楚,不過是因朝廷下禁酒令,百姓的酒器一時不忍毀掉,又不敢用,才暫且借放于此,等到豐年,法令解除了,再由百姓拿去。”另一人見他收好帕子,方上前答話,吳冷西默默頷首,其間便有人說道: “大人,廟里有酒有女人,并不是稀奇事,就是娶妻生子也是有的,只不過無人相管罷了。” 吳冷西不置評議,只隨即回頭斜了一眼已沐浴在夕陽之中的佛寺,遂揚手作勢,先回了廷尉署。永寧寺的一干人不多時也已回了府衙,因早過了散衙的時辰,吳冷西把人遣家,只留領(lǐng)頭的一個問話:“永寧寺可有異常?” 這人道:“屬下倒沒查出特別的,只是覺得這永寧寺,那僧人實在太多,”說著忽補充一事,“不光人多,當(dāng)票更甚,屬下匆匆掃了幾眼,多是百姓典當(dāng),那利息高得咋舌,也不知這些百姓,借了錢,萬一過了期限,如何能還得起。” 江左大寺院中皆設(shè)質(zhì)庫,取香火錢借貸出去,生利以供三寶,吳冷西不是未見識過,此刻聽了亦無多少詫異,讓這人歸家去后,又獨自坐了半晌,竟還不見鄭重等人從東林寺回來,許是路途偏遠之故,要比著兩處耗時耽擱些。旁邊小吏見他遲遲未走,命人從街市買些食物,吳冷西隨意吃了,拿棉巾擦拭唇角時,不覺把那羅帕又掏出來端詳,這回竟才瞧清那幾片綠葉托著的是兩朵白花,一時叫不上名目,不過待眼睛再度掃過那兩行詩,吳冷西突然僵住,精舍變作桑間濮上,藏污納垢,時人并非一無所知。 然而這顯然不夠,吳冷西頃刻間已生成無數(shù)種情緒,他原要等鄭重一行人的消息,整理齊備,再陳述給成去非,他固然不是會作讒言佞語之人,但眼前并不難懂的詩句中的指向到底為何,卻不能不叫他如坐針氈,露骨的字眼,名貴的錦帕,以及那繡在角落中的花卉,皆昭彰于一堂搖曳的燭火之下,吳冷西看得太過清楚,他的心思又太過縝密,于是年輕的廷尉監(jiān)也只能選擇放棄等待,起身往烏衣巷去了。 吳冷西一路都在思想,第一次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憂郁之色。直到成府大門逼近,他才在一陣夜風(fēng)中清醒過來,而見到成去非的那一刻,他更為清醒了。 “子熾,你動作很快,我本以為,要過兩日,才能得你的回音。”成去非不無滿意地看著他,吳冷西卻默了片刻,成去非揚眉道,“有則言之,無則不言,子熾,你這是要跟我打啞謎?” 吳冷西清了下嗓音:“下官今日本不該來,下官還沒見到鄭大人,但下官卻不得不來。” 成去非哼笑一聲:“看來今日所獲頗豐,說說看,都查到些什么了?” 吳冷西遂把今日之發(fā)生的諸事,一一細稟,成去非聽了半日,緩緩道:“你懷疑寺院里藏有見不得的東西?既然酒器輕易被搜了出來,想必藏的這樣,比之更甚,你再想辦法查,至于你說的質(zhì)庫一事,我走訪時聽到些只言片語,不就是長生庫么?”吳冷西點頭,“民間是叫長生庫,母金生子息,輾轉(zhuǎn)相生,綿延不已,故謂之長生。下官聽說,百姓甚至可以抵押妻女,倘還是未可,自己便去寺院里頭做附戶以償子母錢。” “如此說來,百姓一旦同長生庫有了瓜葛,便極易深陷其中,”成去非冷冷道,“佛陀不肯給眾生一線生機,只渡了眾弟子而已。” 吳冷西已在游移,他袖中的東西還未呈上,腦中卻已風(fēng)起云涌。他不是沒有遲疑,不是沒有相權(quán),但他無法在已然意識到什么的時刻,于私,他無法隱瞞他的同門,于公,他無法敷衍他的上司。成去非忽然敲了敲案面,“子熾,你心不在焉,還有何事未說?” 既已擊中,無需再鋪陳,吳冷西直接將袖管中的錦帕取出遞了過去:“這是今日在比丘們的精舍找到的。” 成去非掃將一眼,并不肯接:“這些齷齪來往,我不想細看。”吳冷西并不知他曾親眼所睹,親耳所聽,只覺他語氣中有隱隱的不耐,便垂了目光:“您不能不看。” 言辭中的蹊蹺和無奈,雖淡卻還是能察覺得到,成去非看了他一眼,接過帕子,抖了兩下,龍涎香的味道隨之散開,成去非無暇去觀摩那絲綢的珍貴,去細品那香氣的珍貴,而那花卉的繡功亦是極其出色,出色到他一眼便能猜出其主人身份的不凡。 應(yīng)是內(nèi)府的手藝。 而這一切,并非緊要的地方,因那兩行詩句,已經(jīng)赫然入目: 腰間所積菩提水,泄向香草一脈中。 并不見高明,卻又有幾分巧思的yin詞浪語,成去非不過付之冷笑,語氣頗淡:“三十三天,離恨天最高,四十四病,相思病最苦。”然而他的師弟,依然緊抿雙唇,失言半日,成去非警覺地蹙眉,尚未再度發(fā)問,吳冷西已經(jīng)開口: “師哥可知那刺的是為何種花草?” 成去非本不曾留意,此刻鋪展開俯身看幾眼,丟在一旁道:“不過是林下白芷。”就在話音將落之際,他已經(jīng)體察到了吳冷西那份揣度、猜疑,以及大膽的假設(shè),不可遮掩,他自己亦生出和同門一樣的揣度、猜疑,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