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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一眼,面無表情退了出來。 第193章 明芷從殿中退出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后, 等兩人一同來到寺門口, 眼前隊伍猶如長龍, 人聲鼎沸,成去非略略掃了幾眼,老病婦孺雜立其間,更有杖藜面容悲苦者,而最前方, 則有三寶弟子幾人, 一人舀水,一人收錢, 一人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成去非不由回想起方才一幕,似有了悟,只隨意問一懷抱幼童婦人: “請問這位大嫂,諸位前來為何?” 婦人許是累了把懷中孩兒換了個姿勢,道:“此間圣水,可治百病, 無需用藥, 不得不求啊!” “那這圣水, 必是我佛慈悲,不忍看人間病苦,”成去非看了看身側的明芷,才轉身對婦人道, “施舍與眾生的。” 婦人嘆道:“你這善男子話倒有理,不過既是圣水,一斗需三十錢的?!?/br> 成去非輕“哦”一聲,盯著那人群,忽又問道,“緣何我見身強力壯者亦混跡其中,是為家中病人而來?”婦人瞥了一眼,搖首道,“方圓近處,有病者親身來,顯敬虔心,這圣水方有實效,那些不過是買來,再轉手賣至建康以外,路途遙遠處罷了?!?/br> “如此辛苦為他人謀福,也是慈悲心了?!背扇シ堑溃瑡D人笑道:“你這善男子,天真得很,稍稍動一動腦子便知,這一倒手,怎還會是三十錢?!闭f罷意味深長瞧他幾眼,只徐徐搖首。 眼前數百人的隊伍,蜿蜒龐雜,成去非不再相問,同明芷上車后,方笑問:“殿下如何看此事?”明芷冷睨道:“你又何必問我,我如何看,與你何干?即便我所想與你不同,你要阿諛逢迎么?大公子不是這樣人物?!?/br> “殿下這是將心覓心,臣不過想聽殿下高見?!背扇シ俏⑽⑿Φ溃鬈苿t用一種奇怪的目光審視著他,“蘭言斷金之事,大公子還是另尋他人,我沒有要說的?!?/br> 成去非不理會她如此態度,自顧道:“有一事,臣想再提醒殿下一次,倘只是聽高僧講學,并無不可,至于其他,殿下真是心懷眾生,樂善布施,不如把莊園錢財……” “我已說過,”明芷不容他分說,只因她十分清楚那無聊后續,“請你記住自己身份,你我結為夫婦幾載,彼此相安無事,不好么?我專心禮佛,你盡管弄權預政,我知你是心狠手毒的人物,此次同我前來開善寺,必有所圖,今日是我母親祭辰,我不想與人爭口舌,不過你不用拿我當rou眼惠眉,這世間并不止你一個伶俐人?!?/br> 成去非垂首道:“臣失言。”明芷定定注視著他,良久良久,方道:“她同你我二人并無二致,萱花椿樹,俱以消亡,可我不是她,需寄人籬下,仰人鼻息,要在你那避風躲雨,請你記住此點。” 怔了一時半霎,成去非才明白殿下所說的“她”所指何人,再頓首道:“臣得罪殿下了。”明芷聽不得他這話,亦觀不得他這態度,被他弄得兩頭三緒,遂閉目不再言語。 殿下今日的話已足夠多,立場亦足夠鮮明,成去非亦懶得再說,她同他,似乎有那么一些相似之處,冰寒雪冷,又如此不容置喙,只是,她是天家的金枝花萼,緣何冷處偏佳,別有根芽?那么這世間的情愛,男子之所以愛戀女子,是覺得她與自己如此的不同可以填補自己所期待的那一份殘缺,還是覺得她是如此與自己的相同可以紅塵相伴不至于那么寂寞? 無論種種,他的殿下不是他的小娘子,宛如水,多情似水,柔情似水。殿下的心,仿佛古老的深深宅院,一扇又一扇的門曲曲折折走進去,簾子里面坐了個心死的美人。又像太過復雜的環扣,一環扣一環,看不穿,解不開。 成去非在端詳她時,心底泛起稍許漣漪,眼前過分美麗過分冷清的容顏,同樣青春正好,這一切本可本該化作無盡的慈悲,喚醒錦瑟少女對人世的一絲熱望,然而她成灰的心,終只是和他的天降大任,徹底分道揚鑣,如是而已。 是以回到烏衣巷,成去非便命趙器私下里去徹查殿下名下的各處田莊,及殿下近幾月來同寺院頻繁交游往來的名單,另命人去廷尉署把吳冷西找來。 吳冷西有些時日沒來拜訪成去非,一來廷尉署并不清閑,二來自征北大將軍得勝回朝,至加官封爵,門庭若市,成府不缺他這份人情。吳冷西本打算等中秋前后請成去非來家中做客,不想忽被傳喚來,匆匆換了身便服,隨小廝一并來了。 進得門來,屋內陳設依舊,人也依舊。適逢婢子奉茶,吳冷西忙接了,先放置好,見過禮,方飲上一口。成去非正在窗下臨寫字帖,見他進來,起身凈手笑道:“子熾來了,坐吧?!闭f罷陪他坐了:“我回來有段時日了,總歸是忙,趙器跟我說,師哥的腿疾又發作了,送去的藥膏可按時涂抹?” “師哥那是留的頑疾,每年都要折騰幾回,便是用再好的藥,也不能收立竿見影之效,不過有桑榆悉心照料,情況并不能算懷?!眳抢湮鞯?,沉吟片刻,“律學館新修訂的,也大致成型了,近日應該就能呈上去。” 兩人不過說些瑣事,半日后,成去非才道:“這段時日,你應也看到了,因迎佛骨一事,整個江左,沸反盈天,不知虛耗多少財力人力,說到底,是國力。戰事方休,百姓當休養生息,近幾年內,不宜再妄動干戈,可邊疆虜禍也只是肅清一時,還得錢糧好好供養著,不可輕視,我朝既非漢武強盛,便需精打細算過日子,江左的田賦徭役因這幾年的天災**,又兼并州一戰,臨時是不能再增派了?!蓖碚胀高^窗子灑落進來,如流丹吐火,成去非抬首朝外觀望一眼,復又垂眸飲了飲茶,“日薄西山,這一日又要過去了,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子熾,我如今一事無成,便是再見恩師,也無顏以對?!?/br> 吳冷西聽他這半日說的如此繁冗,臨末了忽轉了話鋒,竟不知如何安慰。身處廟堂之高的這人,所憂所慮,吳冷西不是不清楚,這其間的步履維艱亦十分清楚,正因如此相熟,是故他無話可慰。 正如是想,成去非起頭的那幾句,忽重新掠過心間,遂道:“下官雖不懂軍政大計,可也曾想過,國朝倘想增加府庫之收,無外乎開源節流兩項,由此,方可富國強兵。” “此理,非知之艱,行之唯艱,國朝的兩大頭,不過商稅同田賦,眼下商稅略略提了些,我忖度有時,也只能如此,商賈倘是被逼急了,到頭來,哄抬物價,依然是從百姓身上出,我不想看到如此局面,”成去非道,“土斷的事情,不溫不火,就是陽奉陰違,也不難想象?!闭f到此,忽又想到史青,史青雖因治水開渠有所升遷,可也不過是隔靴搔癢罷了,成去非頓了頓,“如何開源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