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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失敬意?!?/br> 如此一番滴水不露的話,深得諸人贊賞,虞仲素笑著把話接過去:“良以道在則貴,不以人為輕重,大師正解?!?/br> 成去非揚眉一笑:“大司徒既言以道為貴,不如就說這以道為貴。” 席間寂寂,眾人皆聚精會神準備一聽大公子如何反駁,他肯跟人辯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江左無人不知大公子向來喜歡身體力行,口舌之利,不屑爭矣。虞仲素等人亦想趁此窺探成去非如今學識,有意引話,支林則只是側耳傾聽神情,昔日少年人,今日權重者,烏衣巷的大公子既有心要牽扯佛家與世俗倫理之爭,亦不得不小心周旋,以保佛家清譽。 “圣人之道,道之極也。君臣之敬,愈墩于禮,如此,沙門不敬,豈得以道在為貴?”成去非輕描淡寫二三語,一時竟無人能接話,支林面色平和望著他,目光則幽邃如潭: “常以為道法與名教,如來與堯孔發致雖殊,潛相影響。出處誠異,終期則同?!贝苏Z一出,眾人皆察覺出不同尋常來,有人高聲應道:“愿聞大師詳解。” “尋道,一則有先相全而后相離,譬如史載諸多有志于建功立業者,成事方式并不盡相同。二則先相離而后相合,起點雖不同,但目的卻仍是一樣,兩者歸宿終究一樣。世人只見相異,而不睹其后之相同,如是也。”支林回應巧妙,言之在理,眾人感嘆之余不免又暗自思想:道理已如此通透,大公子該如何應對? 在眾人的注目之下,成去非只是沉靜笑道:“大師高妙,去非不能再駁一二。”他忽就念及琬寧來,他的小娘子,蘭姿蕙質,她倘是在,定會比他說的精彩,駁的有力,然而他亦深知的是,她過于羞怯的性情卻亦注定她只能是他的伴侶,而非同袍。 在座嘉賓不能不驚詫,因這算來是烏衣巷大公子第一次如此放刁把濫,又是第一次如此輕易不經心地拜倒轅門,這陣嘩然風起波蕩漫過人群,熱忱的看客們,多少有些失望,烏衣巷的大公子,實不該草草兩個回合就此作罷,雖然這其間的三言兩語,亦足夠引得眾人言三語四,細細品味。 他的才辯不止于此,而才辯背后,所隱藏的,是剛得錄尚書事大權的年輕人,在看清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塵之義,父子之情的三寶弟子們,絕不會因一次口舌之會,便肯改弦更張。 成去非不再多發一言,坐上的殿下,仍未發一言,這對世間尊榮的夫婦,座位間的距離相隔并不遠,而中間隔著的卻是無我相無人相的佛面佛心,一切墻壁瓦石,隔斷了成去非同她,同坐中賓客的絲縷關聯。 不過這并不要緊,他所戀慕的人,會在家中等他歸來,會在他醞釀風暴之際的當下與未來,一直等待、陪伴。 是故,眾人很快發覺烏衣巷的大公子依然如昔地沉默下去,那專注的神情,竟也像是真的在認真聆聽著、領受著,來自于佛法的高深無際。 第192章 離席后成去非本欲問及幾年前并州戰事的善后之責,然彼時大將軍尚在, 臺閣諸事怠惰因循, 這筆賬算來不能推到阿灰身上, 游移半晌,還是同阿灰商議了此事。阿灰聽言,心底苦笑,這一事倘認真查究起來,并不容易。大將軍身死, 當是國朝朝局分水嶺, 前情后事,不宜并為一談, 但并州仍是國朝的并州, 兵士仍是國朝的兵士,如此參差錯落,交橫綢繆,說到底,要緊處不過在于錢財。 不過大公子既是二仙傳道的姿態,阿灰不能不應下此事, 一切繁瑣, 從頭來過。細節間并無隱情, 只因這隱情眾所周知,忠骨埋他鄉,連帶著活人一同埋葬,那些老弱婦孺在失去了她們所能倚靠的兒子、父親后, 便等于失去了一切。成去非堅持翻出爛賬,這罪愆既來自中樞,那么中樞責無旁貸。 是故百官仍在佛事上浸yin余韻之際,臺閣所忙碌者,不外乎搬出那些記錄不清不明的檔案,重新整納,重新統籌,惟有一個準則:寧可發放復疊,不可漏去一人。 繁忙之余,臺閣諸曹郎小心翼翼窺測者,也不外乎懸懸而望尚書令一職的最終歸屬。國朝不成文之規定,尚書令者一般并無錄尚書事大權,二者不可兼于一人。是以成去非既錄尚書事,此職是由原副長官遞補而上?亦或者是另擇人選?眾人的猜測尚無定論之際,成去非的遞上去的折子卻出其不意言表的已是另一種態度: 尚書臺既有令、仆,然錄尚書事與其同編于一省,職掌相同,如此疊床架屋,以致行事效率低下,耗費人才,頗為累贅,不宜同設。 如此言論,自引人驚駭,朝堂七言八語之下,天子卻無異議。錄尚書事既職無不總,為實際宰輔,那么暫且懸置的唯有尚書令一職。如此一來,閑言細語順勢而出,或云最有資格任尚書令的顧曙終不能得償所愿,然也無關緊要,無臺閣之首,他尚書仆射副職便是尚書臺名義上的最高長官?;蛟瞥扇シ潜疽馀率窃谟诔蜂N錄尚書事這一加官,眼下升遷,反倒不好布置,但是不管如何,成去非的便宜處十分明了,雖四錄并置,但在臺閣諸事上,少受虛廢詞說之尷尬處境,才是第一要務。 成去非雖自動卸尚書令一職,但仍同往昔,于臺閣中辦公。是日,漢中郡的文書從大西南輾轉而至臺閣時,成去非心底不禁跳了兩下。他總歸清楚,無論從何而來的,似乎罕有喜訊,果不其然,那位以雷霆之風執行土斷之計的前山陰縣縣令石啟,在兜轉任職漢中太守后,不過數載,已對諸多事宜表達了自己十分的不滿。 他讀過先是靜坐了半晌,待虞歸塵過來需他簽字時,方把那文書一丟至幾案,一笑道:“你看看這人,無論讓他去哪兒總要尋出一堆毛病來?!?/br> 虞歸塵拿起文書,掃了一眼具名,點頭笑道:“去年才到的漢中吧?”成去非一面落筆,一面回道:“一年一換,御史臺總是能收到彈劾他的折子,怕是再過不久益州刺史也得彈劾他?!?/br> “無礙,他已經向你先行彈劾刺史大人了。”虞歸塵一目十行,閱畢后道,成去非面色沉了沉,“益州做的太過了,于當地百姓,苛捐雜稅,于入蜀商隊,盤剝敲詐,不怪石啟管的寬,回頭還是讓石啟將此事直奏御前,看益州給個什么說法,天子命其管理一方,如此之法,倒是民變可待?!?/br> “這糧食的問題呢?”虞歸塵皺眉問道,供應西南邊陲將士的糧食,按舊制,運贍黎、嶲州的糧食,從嘉州、眉州起運,經陽山江,到達大度,再由此分發給戍邊的將士。時間上,則是在盛夏進行。此路坎坷崎嶇,多瘴毒,是故,運送糧食的挑夫們常死于道上。 “此事只能交由石啟實地考量,”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