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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抬眼似想提起個慣有的憨厚笑顏,卻終是耷拉下腦袋歪在了他臂彎之中,這最后一眼,狠狠掏入了成去非的胸腔,把他一顆心撕扯得只剩無窮無盡的恨意! 他目中不覺噙淚,正欲推下尸首時,卻見小武懷中露出一角東西,原是封尚未寄出的家書,染了半塊血,成去非顫顫塞入自己懷中,隨即扯下戰袍,包裹起小武,折身沖出戰陣,把他放在平地,才又奔向了前方。 劉野彘幾人不曾想他竟再度以身犯險,卻見成去非手中刀光亂閃,所到之處,皆血沫紛飛,骨rou支離,大將軍雖向來彪悍勇猛,不懼強敵,可眾人還是第一回見他野獸般砍殺無度,仿佛那具身體里不知藏了多大的憤懣仇恨一般。 火勢漸去,日頭漸升,混沌的戰場之上祁軍最終得以盡情屠戮,他們的戰馬之下,rou身早不可辯,眾將士身上皆掛滿了粘稠發膩的血漿,荊州軍也已殺到眼前,兩軍匯合后,敵寇再無可退,最后唯剩那些戰馬悲鳴,成去非雙手已殺得失去知覺,淌過大可漂櫓載舟的血rou之河,身后留下清點戰績打掃戰場的兵士。 虎威將軍司其迎上他的時候,成去非突然回眸,視線里的滿目血紅根本收不回來,那些老人的,孩子的,母親的,丈夫的,妻子的,戰士們的,甚至包括被砍斷前肢,只能殺掉的戰馬的尸體,無一再能認清,唯有靠戰服,他們才能讓死去的人入土為安。 上黨郡大捷,是么? 成去非自嘲一笑,邁著兩條同樣麻木的腿朝眾人走去。 第180章 鳳凰五年孟夏,王師破長子, 收復上黨郡十五縣;仲夏, 王師破陽阿城, 收復建興轄內高都、長平、安平、泰寧四郡。一場風雨過后,參軍劉謙憂心忡忡立在中軍大帳輿圖前,半日都無言語,接二連三的勝利,理應帶給三軍巨大的喜悅與振奮, 而再無可比擬的士氣也抵不過徹底告罄的糧草所帶來的焦灼與躁動。 后方輸送的糧草在打完上黨后只運來一批, 便再了無消息,遣去查探的人, 亦不見回音, 劉謙終忍不住思及當日那些絕不該出現的謠言,他已年近半百,最年輕的歲月悉數獻給邊關,卻和刺史林敏一樣,半生同顯達榮華無緣,許是因為他們本就不是愛慕榮華之人, 許是因為他們亦無此運命而已。中樞朝堂之事, 他們從沒有插手的機會, 也決然不肯插手,為官者,在其位,謀其政就夠了, 邊關才是他們這類人的宿命。 然而中樞的權力斗爭如同邊關隱患,從未真正消弭,他心下也依然清楚。且在面對這位本身為臺閣之首的年輕人時,他亦無從問起的是:烏衣巷的大公子到底是否知曉此次北伐,廟堂有多少人真心盼收復失地?或者有多少人是在等著他兵敗狼狽而歸?但不可否認的是,年輕人在這漫長的幾月中,已像他的父親一樣,博得了將士的信任與愛戴。劉謙親眼見他如何身先士卒,如何與士卒共苦,又是如何在上黨一役后親手埋葬一直為他擦護戰甲的一名小親衛,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宣告著,身為文官的成去非,同樣可以成長為一名優秀的統帥,盡管偶爾劉謙亦不能贊同他太過于奮勇當先的膽識。 那么在不存不濟的當下,劉謙也只能委婉開口:“大將軍欲建衛霍之功?”成去非搖了搖頭,“封狼居胥,飲馬瀚海,是歷朝歷代武將們的至高夢想,我有自知之明,先人的功業,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不會做這個夢,我只想走好每一步?!?/br> 劉謙點點頭:“大將軍,衛霍之功,不僅在于天賦英才,更有漢武一朝雄厚財力支撐,更有武帝本人鼎力相助,無人阻撓,心無旁騖,即便大將軍有衛霍之能,卻終也成不了衛霍之功?!?/br> 飽經邊關憂患的長者,語重心長地道出肺腑之言,其下隱藏的真實含義,再明顯不過,成去非默然良久,抬眸一笑道:“大人多慮了,我既無衛霍之能,自然不會思衛霍之功?!?/br> 他言辭中并無傷懷之意,十分平常,劉謙喟嘆一聲暗道:到底是何人辜負了眼前的驕子? “報!西河郡太守請大將軍入城!”帳外親兵送來一封書函,正蓋著西河郡太守之印,并州淪陷四郡,西河郡在這邊可謂守著孤城,如今終盼到王師支援,太守唐濟得知上黨郡大捷后,很快修書一封送出城來。成去非雖同唐濟未曾謀面,亦無任何交情,但仍對太守能在四面楚歌之境中堅持這份不拔之志而大為贊賞,劉謙在一側道: “唐大人不易,年過花甲之人還有這份韌勁。” “大人認識唐太守?”成去非把書函看完遞給了劉謙,劉謙大致瀏覽一遍方道,“曾共事過,他這些年,輾轉調度,就沒出過并州,治理邊關也算經驗豐富了,倘不是如此,又如何能守得住西河郡?” 成去非便坐下細細聽劉謙講述西河郡太守唐濟治邊功績,大約對此人有了那么幾分了解。翌日行軍至西河郡城外附近扎營,之后帶一眾心腹去見了唐濟。 府衙看上去年久失修,成去非一眾人在離有數丈遠時,就有人私下議論太守大人在此種地方辦公,是否有坍塌之憂。等再近些,見階下為首立著個留了一撮可笑山羊胡子的小老頭,正眉眼彎彎地笑迎來賓。 眾將不由會心一笑,這哪里像一方太守,說是田間老翁正合宜。 成去非戎裝在身,佩劍掛側,自是十分好認,唐濟笑著上前沖他拱手行禮:“西河郡太守見過大將軍?!?/br> “大人客氣,”成去非虛扶還禮,托他起身,一眾人跟在兩人后頭陸續入院,里頭還算整齊,不過器物陳設倒是和外頭一樣不知用了多少年一般。唐濟如常,命人奉了茶,說是茶,不過是飄著幾片顏色枯淡的葉子,喝起來索然無味,眾將這些日子在外糙習慣了,只拿它當解渴之物,并無他念。 唐濟拈須打量了幾眼成去非,笑道:“聽聞大將軍這一路打得還算順暢,是國家幸事,邊關之地無珍饈菜肴可招待的,不過城內市集如常,我已命人開放城門,將士們可自由出入。” 這其中的犒勞之意,眾將聽了出來,臨近者相互對視一眼,皆帶了幾分笑意,可不免暗自納罕,這不起眼的老頭是如何能在敵寇環繞情況下還能保一方百姓安居樂業的? 成去非已起身道謝,唐濟也忙起身道:“王師不遠千里,長途跋涉,還望大將軍能乘勝將殘寇徹底驅逐出境,還并州百姓安寧?!?/br> 胡人雖攻陷幾郡,然而主要兵力分于兩處,上黨和太原,如今上黨拿下,又收拾了幾處胡人小股散兵,收復并州大地指日可待,成去非回道:“成某自當奮力而為,太守經營邊關不易,也望太守保重身體,多為百姓造福。” 成去非又問起西河郡風土人情,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