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39
味是獨屬尚書令大人的,成去非身上衣物近來一直散發此香,李濤頓時清醒,定睛一看,那榻上躺著的真的就是成去非,忙上前施禮: “下官失禮了,大人怎么……”說著輕揉幾下眼角,再度確認一番。 李濤素與成去非親厚,乃尚書令得力下屬,成去非也不相多隱瞞:“今上急召,遂留于內宮?!?/br> 即使如此,剩下的自然不該多問,李濤卻不知怎的忽想起元會偶遇一幕,一時便多了嘴:“大人,可是并州出了事?” 成去非翻身而起,眉間一凜:“這也是你該打聽的?” 李濤連連賠罪道:“下官不敢,只是元會當日無意聽到并州來的幾位使者憂心忡忡說到并州時局,那時下官并未著意,以為他們自會跟天子稟報,不想后來沒了下文,此時見大人深夜進宮,又聯想到此事,下官絕無僭越窺探之意!” 原早有端倪,成去非現在無法深究那使者當時是否如實稟明實情,天子又是如何作想,只沉聲道:“你知道不敢便好?!?/br> 李濤再不敢多話,仍回去歇息。 并州是否已然朽木索馬之勢?涼州是否能繼續維持平衡之態?幽州人于此事間又當秉持何種姿態?而這天下,且又何時能夠休牛放馬,偃武修文? 還未到而立之年的尚書令仰面臥于榻上,無心睡眠,這顆心儼然歷經浮沉滄桑,被打磨得堅硬而篤定,這顆心,卻仍同少年時一樣,向往著八荒無外,九服大同。而那遠在邊塞的一方大吏,又如何以孤立之身,游于豺狼之窟?這同樣給年輕的尚書令以莫大的勇氣和感慨,此刻外頭冷月當空,無聲照遍臺閣,成去非不由再度回想起司馬門前的那場事變,心底汩汩流過一陣guntang熱血,他始終清楚地知道,敵人來自于何方,又是如何在他面前露出獰厲害的爪牙…… 第168章 當翌日朝會上天子命侍中讀完這兩份軍報時,舉朝一片嘩然, 這其中自有為驃騎將軍客死他鄉的唏噓悲慟, 自有為并州邊塞迭亂不止的憤慨煩悶, 而兩事同至所帶來的錯愕倉皇,則是一樣的,憂患不平,風煙不靖,東堂之上, 很快分出幾派來。 自宗皇帝最后那幾年間成長起來的一代將星們, 幾近凋零殆盡,縱然馬革裹尸是軍人的最佳歸宿, 然而驃騎將軍作為那代人中僅存的碩果, 就此隕落,不能不讓人生出幾分疑惑來:那便是傾舉國之力,同胡人拉鋸幾十載的勞師以襲遠,前線將士們動輒承受著資糧告罄,唯食薇蕨之苦,一將功成萬骨枯, 所成就的也不過是近幾十載間這些閃耀于一時將星們的赫赫名聲, 這其中很難分辯的是:那些力主北伐驅寇的人物, 到底是真正為了家國大計,還是意在樹立個人威望?烏衣巷成周兩姓,如何歷經幾代人努力,自軍功發家, 又有后續子弟擅謀清談,勤于治學,而一躍晉升為江左一等一世家,便是極好的佐證。更有上游許侃出身微寒,亦可成為帝國名重一方的實權派人物,似乎都離不開這一次次的金戈鐵馬,揮斥方遒,以及累累的白骨所鍛造。 而府庫的空虛,國家的困頓,庶民的疲乏,又是否需要北伐來負此責任?廟堂之上,此間猜測,有一二人點出,猶如墨汁染衣,迅速傳播開來,不乏共鳴之聲。 “臣以為邊境不毛之地,形如雞肋,貧瘠之地,收之無益,徒耗庫府,傷其兵也,此乃國之累贅,與其陷入戰事泥淖,誤家國天下,不如棄之。” 既有人振臂一呼,道出此等言論,呼應者隨即而起,大有咄咄逼人之勢,或云國朝需休養生息,而非窮兵黷武;或有好事者,忽波及度支尚書掌軍國大計之故,管理西北給養事物多年,竟問起這幾年西北軍費瑣細,顧曙一時無法,唯模棱兩可應付過去,終不能平息此間躁動,廷臣們拳拳到位,無一放空,言辭鋒刃皆落在國朝最為敏感錢糧之事上,那一時口齒不伶俐的,也在奮力打著腹稿,等待著宣泄多年積怨一般。 天子雖早有預料,然而殿上如此勢頭,宛若秋風掃落葉般刮過,也著實出乎他的意料。不過風自北地而來,驚的卻是建康蛙聲陣陣。 “那請問,我祖皇帝披荊斬棘,一寸國土一寸血,先人得之不易的山河就要拱手讓人?諸位將來有何面目再見先人?” “歷朝歷代,以國土淪喪為大恥,爾等忘了當日長亭對泣?” “劉大人此言差矣,既有華夷之分,那邊關胡漢雜居,漢人亦多染胡人習氣,早無家國之念,還怎可稱之為吾土吾民?” “此乃燕雀之識!西北無虞,東南自固,并涼等州若失,則兗徐危矣,倘徐州危矣,我揚州北面門戶大開,建康將無宴眠之日!” 此刻出列的正是散騎常侍周云行,這番慷慨陳詞自是聽得人心頭一振,那邊已有人接言道:“邊關生靈涂炭,有多少心系我大祁的百姓正遭屠戮?臣聽聞并州百姓外出耕作且要自配刀棍盾牌,每日惴惴,常登城南望王師,這怎么就不是吾土吾民了?倘胡人占據邊城,自會得隴望蜀,長驅直下,屆時我等又將何去何從?臣記得尚書令曾設想此情此景,給諸位想出三條路,同僚們可還記得?” 說的眾人面色終為之一變,一時有自顧自交頭接耳起來。 “今上,方才軍報中所提及令狐楚之子投奔匈奴人,以致匈奴人直撲晉陽,羯人亦趁虛而入,臣覺得此事頗有蹊蹺之處,那令狐世家,乃并州當地豪族,經營半百,素來無不尊之心,如何會突發叛變?臣以為這份軍報,定有所隱諱。倘真是世家投敵,朝廷理所應當有所處罰,又有所安撫,一打一壓方乃良策?!?/br> 終有人提及軍報中令人滿腹竇疑之事,殿上一時寂靜無聲,似都在咂摸著這番話,但很快有人直言眼下深究此點無益,并州已然陷落胡人手中,或重處或安撫令狐一族,都該是平亂之后所要考量的事情。一語剛落,眾人依然順著方才主戰主和的路子繼續針鋒相對,眼看兩派勢同水火,成炭成冰,乃至最終發展為互相攻殲,互相詆毀,天子終忍無可忍,有司在一旁早察覺出天子情緒上的不滿,及時高呼兩聲提醒,只聽天子已開始徐徐發話: “先祖之功,朕不能及,然而卻不敢相忘于心,我大祁自問無多余之地,寸土必爭,寸土必守,這是先祖當年之訓,朕一日不敢忘懷,匹夫尚且懷光復河山之心,諸卿連匹夫都不如嗎?” 天子的語調不急不緩,不理會任何人的反應,更像是在對著無形列祖獨語著拳拳之心,殷殷之情,然此心此情訴至深處,百官竟看見天子眼角隱然已有淚花,一時無語以對,流汗色變,不敢復言。 “可讓李牧暫先都督涼州軍事,至于平并州之亂,方是當務之急,臣等請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