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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符稚嫩的聲音就此卡在這句“不稼不穡”上,無論如何努力,也續不上下一句。 成去非朝婢子們打了個手勢,就站在簾外候半日,只聽書倩忽幽幽嘆息:“你伯父三歲時莫說是毛詩,就是也背下來了,你的舅舅,三歲亦能誦詩,你的小叔父,更是了不起,桃符,你該如何自處?” 桃符聽言,小臉皺到一處,眉頭不展,很快道:“請母親再給兒片刻功夫。”說著打開眼前那本毛詩,小身板挺得筆直,如此默默記了有時,抬首看了看一臉平和的母親,再次揚聲背了起來,這回果真流暢許多,一口氣背完,一字不錯。 “桃符,母親問你,何為不稼不穡?何為不狩不獵?”虞書倩隨即發問,桃符正襟危坐答道:“不播種來不收割,不冬狩來不夜獵。” “很好,這些人為何可以不用做這些?” 桃符長吟許久,一面窺探著母親的神色,一面小心回道:“因為有百姓供養他們……不,不是……”見母親眼神動了動,馬上改口道。 “君子要有浩然坦蕩之氣,你倘是覺得思量好了便說出來,不用看我臉色,錯了可以改,但絕不能為了想著討好他人就歪曲自己的本心,懂了嗎?”虞書倩早發現他這點心思,溫柔指正道。 桃符略感難堪,低首應了一聲。成去非聽了這半晌,會心一笑,這才打簾而入,還是桃符先看到的他,目中先是一喜,想要奔跑過來,忽又想起了什么,畢恭畢敬走上前見了禮:“給伯父問安。” “兄長,”虞書倩隨之起身,略感詫異,見他身子似濕了些許,再看臉頰,也微有雨跡,忙把手爐遞過去,“兄長是從外頭回來?”又打了簾子吩咐上茶。 成去非笑道:“有些事,你把桃符教得很好。” “兄長謬贊,我不過得空看著他背些典籍罷了,書倩想請兄長給桃符物色一位老師。”虞書倩接過婢子手中的熱茶,示意桃符一眼,桃符馬上穩穩當當給端了過去:“請伯父用茶。” 成去非一手搭上他肩頭,笑看著他:“桃符,去寫張大字來給伯父看。”桃符依言去了,成去非這才望向虞書倩:“這事我一直留心著,朱家有個未出仕的子弟,比我年長十余歲,靜齋也同他有些交情。此人性情淡泊,潛心于學,他的著述我看過,文質兼備,實屬難得,回頭我會去請。” 虞書倩本意屬水鏡先生,不過也知道先生神龍不見首尾,就是兄長都不再能輕易見到老師,讓他來授業,怕是不得。既然成去非相中朱家的人,不無他的道理,便應下來。 兩人仍就桃符課業閑話半晌,末了,提及身在軍營的去遠,虞書倩雖多有思念之情,卻不好表露,泛泛說了幾句,成去非起身道:“早點歇下吧。” 那邊桃符把晾干的大字呈了過來,成去非拿起仔細看了,目有贊賞:“桃符,宇宙洪荒這四字出自何處知道么?” “回伯父,這四個字出自。”桃符仰面,雖是稚童的聲音,卻穩得很。 “好,理應涉獵百家,伯父回頭送你幾枝好筆頭,算作嘉獎。”成去非揉了揉他那毛乎乎的小腦袋,桃符咧嘴一笑,口中道了謝,和虞書倩一道出來相送。 等成去非回到書房,婢子上前先幫他更了衣,他發現是這件嶄新異常,便問:“先前那些衣裳呢?”婢子答道:“照大公子的吩咐,送賀姑娘那里熏去了,姑娘還不曾送過來。” 成去非想起自己說過的那句話,微微點了點頭,眼中早蘸足了冷清,還是吩咐道:“去瞧瞧賀姑娘睡下沒,沒睡的話,讓她把衣裳都送來。” 當婢子到了琬寧那里,琬寧正在卸著頭上的簪花,聽清楚婢子來意,猶疑片刻,仍把那簪花戴好,只因一次情=事后,他曾把玩手中,似是無意提到一句,她戴這簪花很好看,琬寧便想既是他所喜歡的,那么日日戴著也未嘗不可。 外頭雨雖小了,但終歸濕氣重,琬寧不明白他為何非得今晚要這些衣裳不可,遂和四兒一起給包裹好,這才由婢子撐著傘匆匆而出。 雖說路途極近,但裙擺很快濡濕,風一起,刮得她衣袂翩飛,冷風噎人,琬寧只覺面上一陣戰栗,熱身子讓這一激,果真覺得寒意更深。 等行至書房辟出的暖閣,琬寧兩手已然冰冷,她素來畏寒,手腳涼得快,這會又被這洋洋暖意一擊,竟覺心跳失常,微微有些暈眩,不是很受用。 琬寧稍作停頓,才看清眼前情形:成去非已脫去外服,此刻卻坐在案幾前用飯,那上頭飯食不多,不過兩樣清淡蔬菜,和一碗粳米粥。 琬寧不知他是沒用晚膳,拖到此時,還是中途餓了又加的一餐,正想上前見禮,后頭又進來婢子端著幾斛酪,聽那婢子道: “大公子,福伯怕您夜間再餓,讓送來這個。” 成去非瞥了一眼,擺手道:“讓福伯睡吧,不要再送什么來了,我吃這么多,夜間要如何克化?” 婢子甚少聽見他在飲食上抱怨,此刻惶惶,忙應聲退了出去。 等四下終再無一人,他才看向琬寧:“你來了。” 第159章 琬寧走過去見禮,把衣裳悄悄給放好, 偏著頭看了看那乳酪, 多少覺得稀罕, 成去非笑問:“要嘗嘗么?” 這乳酪本是胡食,江左甚愛之。琬寧模糊記得年幼時曾品嘗過,卻早已記不得味道,當時只覺腹里并不是很舒適,遂抿唇短促笑了一下:“謝大公子美意, 只是我吃不太下, ”說著見他打了手勢,便到他身旁坐下了。 “不知這酪是如何做出來的?”琬寧好奇問, “大公子吃得慣么?” 成去非捏起一塊, 置于她眼前:“據說頗為繁復,我也不是太清楚,不過自有一股奶香之氣,你嗅一嗅,看是不是?” 他又靠近她幾分,琬寧垂首湊過去聞了聞, 仍不太習慣, 點頭笑答:“的確有, 不過我還是喜聞花香。” “世間香無數,各有天地,你帳中的香不喜歡么?”成去非揚眉看著她,琬寧想了想, 道,“之前用的是四兒做的,不過用的常見香草,后來杳娘給換掉了,她說里頭是以丁香、沉香、及檀香、麝香等各一兩,甲香三兩,細研成屑,取鵝梨汁蒸干焚之而成,雖繁瑣了些,但味道很宜人。” 成去非聽她如數家珍,記得這樣清,思想她畢竟閨閣中人,喜愛這些也無可厚非,遂道:“更有熏燃之香,涂傅之香,印篆之香,醫用之香,藏書之香,”說著略作停頓,把腰間那佩囊解下,握在掌間,摩挲幾下,“懸佩之香,諸如此類,每一樣都有惹人喜愛處,是不是?” 聽他列舉如此多的香,琬寧于腦海中一一勾勒,見他神情又甚是和悅,遂點頭稱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