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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不穩。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人聲漸熄,風小了許多,雨勢也散盡大半,成去非救起一順水掙扎的女童,卻尋不到她父母人家,只得一直摟在胸口,低聲安慰那哇哇亂哭的稚子:“阿囡莫哭……” 再抬首間,終見到一隊火把急急朝這邊趕來,成去非正想著是不是都水臺的人,只覺懷中一空,耳畔忽響起婦人撕心裂肺的哀叫,原這婦人早一把將孩子從自己懷中搶了過去,死死抱緊了上下胡亂扒摸著:“我的兒,我的兒……”婦人口中翻來覆去就這一句,成去非心下稍稍輕松,卻見果真是都水臺的人近了身。 都水臺的長官都水監本聽聞府衙被砸,涌進四方百姓,自己的府邸亦是被人破門而入,搞得一肚子火,當知道成去非竟親自冒雨來監察災情,嚇得忙整了隊伍,一路奔來,此刻借著火光,險些沒認出成去非: 眼前人黃撲撲一張臉上滿是泥漿,頭冠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身子亦濕得精透,已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衣裳緊緊貼在身上,實在狼狽得緊,可這雙眼睛仍透著讓人膽寒的光芒,周圍火色一叢叢的,照例擋不住他沉默有頃的這一剎,都水監只覺腿軟: “下官失職……” 本以為等待他的將是一頓惡罵,可奇怪的是,半晌都并無動靜。都水臺的這些人見成去非不言不語,有膽大的覷上一眼,被那陰冷的目光攝到,再也不敢抬首,一眾人垂著腦袋,等成去非發話。 成去非奪過一支火把,朝四下里照了照,積水仍將將近腰,污濁的水面之上飄著人的尸首,畜的尸首,斷木,殘葉,一**往南涌去,消失在如墨的夜色深處。雨點仍清晰滴在臉龐,而風則徹底止住了,他無聲看了半日,才用漸漸冷透的聲音道: “剩下的該如何做,自己看著辦吧。” 這一眾人愣愣看他遠去,一顆顆心仍懸在半空,他就這樣走了,更讓人心生不安。 烏衣巷成府門前,杳娘本正側耳留心著,心頭忽一陣狂跳,忍不住推了推福伯:“大公子回來了!”說罷兩人不約而同起身,幾步跨下臺階,把手中長燈舉得再高些,噠噠的馬蹄聲越發近了,兩人不由相視一笑,喜不自勝,待成去非身影漸漸清楚了,福伯早攜小廝去迎接,杳娘則扭身朝橘園奔了去。 琬寧一直守在橘園,并未離開,具體是什么時辰了她并不清楚,只一雙眼睛因焦慮顯得格外熾烈,仿佛那里頭燃著一簇不肯熄的火。 外頭響起杳娘吩咐婢子的聲音時,她幾乎要跳起來,忙出來相看,銅盆里已注滿熱水,里頭泡著姜片、澤蘭、桑枝等物,琬寧見狀,鼻頭沒由來一酸,知道他終于回來了,正想著,腳步聲已傳來,并不似往日那般輕快,悶悶叩在青石板上,聽得人心發沉。 成去非經這一夜早是疲憊不堪,目已不清,耳亦不明,腦中混沌成一團,身子亦早已從內到外涼透。 眾人悄然無聲而退,室內只剩琬寧一人,而他仍勉力支撐著身子坐在榻邊,那一身泥濘骯臟射得琬寧雙目隱隱發酸,她忍了忍,上前先替他把那濕透的衣裳一件件褪下來,再拿棉巾細細替他擦拭干凈,忽想起他這書房還沒圍出暖閣,便扯過一床被子把他攏了攏,這才蹲下來去脫那靴子,因在水中浸泡太久的緣故,一時半會難能卸下來,琬寧又怕弄疼了他,不覺急出一頭汗,忽聽他懶懶道: “不礙事,你用力。” 琬寧咬牙狠心一拽,果真給拽了下來,里頭早灌滿了雜草淤泥等物,等那雙腳露出來時,早給泡得發白變形,她探手試了試水溫,小心翼翼把那雙腳續進水里,只見他腳底兀得一動,不禁抬首看他,他神情無恙,只是闔了雙目。 琬寧再低頭時,卻見盆內有絲縷紅線,仔細一看,原是他腳上不知何時劃破了道傷口,許是砂礫硌的,許是踩到什么,一切不得而知。 她洗的極為用心,柔軟的雙手同他瘦長的腳□□纏在一起,反反復復揉著,竟讓成去非微微有些吃痛,忍不住說她:“你輕點。” 可突然覺得一涼,有滴水珠落在他翹出水面的指頭上。他抬眼望去,又是一滴,眼淚從琬寧的睫上濺落,晶瑩透亮,再墜入了盆中,整盆水頓時冷得如同初融的冰雪。 成去非嘆氣:“你哭什么,罷了,我要去歇息。” 說著示意她擦拭,琬寧抹了抹淚,扶他起身,亦被他擋了:“我自己還走得動。” “您身子涼,不沐浴再睡么?”琬寧擔心他受了這大半夜的凍,又是風又是雨的,冷身子進那冰冷的被衾,該如何受。 成去非沒有應話,已懶得開口,徑直走向內室,脫了鞋子,掀開被角,仰面躺了下去,身子觸到床的剎那,只覺身子立刻有了著落,舒適得很。 倒是這床榻,真的冷。 琬寧無聲來到他跟前,立了半晌,唇都要咬破了,臉也燒了起來,待攢足了勇氣,上前把那盞燭火吹滅,摸索著先在床邊坐了,手底抖得厲害,卻極力忍著,幾下把自己脫得只剩一件貼身小衣,怯怯側眸朝床上人看了一眼,臉上越發火燙,心一橫,緊閉了眼,掀開那被子,緊緊擁住了成去非。 成去非本已昏然睡去,忽覺一具熱身子貼上來,心底一驚,很快知道是她,警覺道:“你這是干什么?” 他實在是被風雨侵蝕太久,琬寧亦被他冰冷的身子一激,止不住地戰栗,卻不肯松手,只喃喃道:“我給您捂捂就不冷了……” “你,”成去非無奈,“你這豈不是如荀粲惑溺?” 琬寧卻只聽得他一顆心怦然直跳,不免失神:“大公子,您的心在跳。”她竟存了那么一點綺思,他也是能為他人心跳的人么? “我又不是死人,它自然是跳的。”成去非聲音漸弱,無力同她周旋,一個翻身過來,把她往懷中箍緊了,再也不肯多說一字,只懷抱這團溫暖沉沉睡去。 第134章 鳳凰四年秋,濤水入石頭, 漂殺人戶。商旅方舟萬計, 漂敗流斷, 骸胔相望,江左雖頻有濤變,然未有若斯之甚。 石頭城遭此類劫難,亦非首次,朝堂之上并無多少驚詫之意, 只談論起當晚巨風, 眾人方心有余悸,感慨良久。既司空見慣, 朝廷依照以往賑災之法, 先遣使檢行賑贍,發放救濟物資,至于百姓浮尸過甚,高陵附近兩千余株大樹毀壞殆盡,一時難能詔賜死者材器,又恐引起后續瘟疫等亂事, 遂下詔統一就地掩埋。 待有人提及開倉賑濟百姓之時, 眾臣之間忽發出一陣微微的sao動, 這其中,自有一半人不知內情,只跟附和此舉勢在必行,然另有一半默不作聲, 并無表態之意。英奴發覺氣氛中不妙的端倪,卻只把目光在成去非身上淡瞥一眼,任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