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61
一扯韁繩,夾馬前去了。 趙器在前頭趕車,琬寧心底疑惑,既是坐馬車里頭,又何必換這衣裳呢?等車子行了幾里路,臨近十全街,琬寧聽見外面盡是人聲嬉鬧聲,遂悄悄打簾往外探了探。 真是熱鬧呀!她好奇地打量著四下,只見兩側商肆林立,行人如織,燈光映得白晝一般,將那些個商客交易看得一清二楚,不時有一兩聲挑高了的爭執聲,不過很快又被更大的笑聲淹沒了,琬寧留意到那些女子亦不過正常打扮,再想自己幼年時于上巳節出來游玩,似乎也沒刻意扮男裝,成去非為何讓自己穿成這樣…… 這么想著,不由微微翹了嘴,偷偷朝他身上望去,剛把目光落定,就聽前頭趙器一聲輕呵,勒停了馬車。原是人流太盛,馬車已不能行,琬寧不得不下車換作步行,抬眼看去,成去非也已翻身下馬,拉住韁繩正回眸尋她,待兩人碰了碰目光,才道: “到我這里來?!?/br> 琬寧正了正帽冠,走到他跟前,小聲問道:“大公子,為何我得穿這個……” “這樣他人好能少看你幾眼?!背扇シ请S意一答,眼底掠過賣蜜餞果子的攤鋪,便問:“想吃么?” 琬寧搖首,本無多少想吃的意思,很快轉念作罷,唯恐拂了他的好意,忙又改口道:“想吃?!?/br> 不料成去非卻淡淡道:“想吃也忍著吧,我身上沒帶錢出來?!?/br> 隨即朝后扭頭給趙器打了個眼色,趙器便疾步跟上來,把裝河燈的楊木盒子遞了過來,成去非示意琬寧:“你拿著它?!?/br> 琬寧面上正因他方才的話尷尬不已,恰巧這一舉動替她解圍,心底暗松一口氣,越發覺得這人行事真是讓人難以預料。 “大公子,我們要去桃葉渡么?”她跟在他身側,時不時被人擠碰一下,不知要在這鬧市里逛多久才算完。 成去非心思正在眼前一家收菜籽的老板娘身上,并未答話,把韁繩往她手中一放,上前問話去了。琬寧忙一手抱穩了木盒,一手緊緊攥住了韁繩,無奈她手細,覺得那韁繩分外粗糙,一截便能盈掌,她滿面憂愁地看著這馬,不覺往后掣了掣身子,皺眉細聲道:“你別亂跑,我牽不住你的?!?/br> “今年菜籽收成如何?一畝田能產多少斤?”那邊成去非正嫻熟鏟起一捧菜籽來,借著燈光仔細瞧了瞧,旋即錯開手指,任憑菜籽嘩嘩又漏了下去。 老板娘仰面打量他一眼,見他是大家公子樣,目中甚有嘲笑之意,不過還是正經答了話:“好了四百斤,歹了便三百,公子是要買還是賣?” 老板娘雖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婦人,卻自是干練異常,笑吟吟一壁瞥著成去非,一壁同過往行人搭著話。 “那多少斤可榨一斤油?”成去非避而不答,繼續問道,婦人當他是尋自己開心,便搪塞道:“這也是不好說的,要看成色?!?/br> 說罷側身同一農人打扮的過路客談起生意來,成去非聽她脆生生幾句便將買賣敲定,心下一時折服,遂仍同琬寧往前走馬觀花看著。 琬寧自然是從未見過這樣的他,只當他向來是那垂紳正笏的股肱耳目,助天子燮理陰陽,這會見他事無巨細,也有受人冷眼的時候,未免覺得有趣。 正偷瞄著他,忽看見前頭有人頭攢動,聚在一處,不知做些什么,人群中時不時發出些笑聲來,忍不住湊近了,踮起腳來張望一番,原是幾人在那幕布后cao弄著影人,琬寧一時覺得此情此景在哪本書見過,凝神想了片刻,方想起這大約就是關中傳來的影子戲,不知何時傳到的建康…… “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奈何姍姍其來遲……”琬寧盯著那幕布上的女子剪影,不由念及漢武李夫人的典故來,輕輕念出了這幾句。 卻莫名覺得酸楚,說不清是為武帝還是為那李夫人,亦或者,兩者兼有之。成去非見她喃喃,淡笑道: “我以為阮姑娘傷春傷別,見此情景,當念屈子,原是想起了傾國傾城歌?!?/br> 琬寧臉一紅,垂首道:“我見那女子人影,便自然想起術士為武帝招李夫人之魂舊事。” 成去非似是不屑,冷冷瞧了一眼那邊的影子戲,道:“里頭這一段記得莫名,實不能讓人信服。” 琬寧腦中略略一轉,問道:“李延年性知音,善歌舞那段么?” “書果真都記在腦子里,”成去非似笑非笑看著她,“來,猜猜我為何說此段記得莫名,你倘解釋得對,我便重賞你可好?” 他依舊目光沉沉,琬寧難辨他心意,不敢輕言,成去非似乎看出她顧慮所在,牽過她手繼續往前徐步走著,待擠過這陣人流,方松開手道: “許你賣弄回聰明?!?/br> 這哪里像是好話,琬寧只摟緊了木盒,一言不發。 他忽笑道:“你是不是怕我的薪俸賞不了你什么貴重東西,的確是,金銀珠玉,我確實賞不起阮姑娘,不過,伊人不凡,也看不上這些東西罷?” 這句溢美之詞,本該讓人極為受用的,但自他口中說出,想必也難能真是這個意思,琬寧驚奇他這會調侃她起興,心想怕是這市井熱鬧,也自引他些輕松興致。 “你不是一直盼著我能待你青眼有加么?機會來了,人便要學會抓住,我知道你想的出,何必瞞著?”成去非輕輕笑著,見她仍不作聲,想必多半還是因為臉皮薄,受不住他這般激將。 夜風習習,不覺兩人已穿過鬧市,行人稍少,成去非忽想到一句俗語來,哼笑一聲:“你說還是不說?放心,定不會教你媚眼拋給了瞎子?!?/br> 琬寧不意他竟說出一句粗話來,面上紅得更厲害,側眸看著他,似怒還嗔道:“大公子,您……”卻也不知如何說他,成去非斂色目光幽深,“怎么,我只能陽春白雪么?” 這讓人無從接話,琬寧四顧看了,一時無奈,只在心底默念:您想聽,我說便是了。 “里說,李延年起舞獻‘北方有佳人’一曲于武帝,武帝稱其‘善’,李夫人遂得寵幸。而有云:哲夫成城,哲婦傾城。懿厥哲婦,為梟為鴟??梢妰A城并不是用來贊美女子的,武帝時詔書常引毛詩原文,且有漢一代,世人喜唱詩,哪有夸人用‘傾城’的呢?武帝更不能嘆曰‘善’,垂髫幼兒尚不學詩無以言,何況帝王?大公子言此段不能讓人信服,說的是這個么?” 她輕聲細語的,唯恐驚動了天上月一般,成去非目中掠過一絲贊賞之意,并不做點評,仍繼續問:“那你說為何班固記如此一筆?” 琬寧緩緩搖首:“這個,我實不知,大公子知道么?”她不禁望了望他,成去非則仰面看那月華如練,道:“我也不知,許是留后人一縷遐思。” 說罷問她:“你該走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