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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買了?我看收買恐怕不能,倘戴于臉上行于夜間,能嚇退半途歹人倒是真的。” 成去非低首,一只手在假面上輕輕叩著,好一會兒無語,才慢慢抬眼望向那燈火闌珊處,嘴角微露笑意:“姑且一試。” 第92章 外頭風冷夜煙, 琬寧合上書,緩緩研起墨來,手底墨香悉數浸在這股暖流之中,待提筆蘸墨, 卻無字可落,發半晌呆, 宣紙上水墨淋漓, 粗頭亂服,無心之誤, 卻染出一片恣悍, 反倒得幾分意在筆先的意思。 琬寧輕嘆一聲, 正想移開鎮尺,腦中忽就想起了什么, 重新執筆寫下一行殘句: 枯形寄空木。 應著眼下時令,早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思緒飛卷如一片舊春日里的柳絮, 本歷盡阮家興亡這一場炎涼,知其甘苦, 卻如何也學不會別離亦能自安,她到底是那多情種子。 不知過了多久, 隱約能聽到梆子聲,琬寧心底疑惑著:是宵禁了么? 這么坐了數個時辰下去,她是真真切切體會了何為閑愁, 冬夜漫漫,這般難熬,全因他那句“等我回來”。許是無心一說?應不是罷?他不是那種有閑心說空話的人,既如此,她是要學那抱柱的尾聲了,他不來,她便不能走。 琬寧托腮出神凝視著那一團光亮,緩緩伸出手去,空懸在燈罩上,暖意透著掌心,眉間不由微微蹙起,想他平日里冷峻無、欲的模樣,想他忽如其來的親密溫存,教她混亂,更加辨不出哪一個才是成去非,他引著她,又隔著千山萬水,她艷羨過趙器,可常伴他左右,甚至艷羨他身上的衣裳,手底的筆墨,書架上的典籍,窗外的一叢花卉,但凡和他有些關聯的,她幾乎想了一遍。 世上還有她這般可笑的人么? 琬寧略微有些喪氣,他讓她平白受著這躁動不安的困擾,到底在期望著什么,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她忽起身朝榻上走去,把那方帕子攤在掌心,一想到同樣曾被他執于手中,便好似觸到了他那層冰涼的肌膚,像冬日里的銅鏡,恍然映著她失魂的臉。 帕子被她捏起兩角,抬高了些許,微微仰著面,輕輕吹了口氣,錦帕便隨之而飄然而動,那小小的一叢蘭花,似乎仍活在春里頭,琬寧有一下沒一下地吹著,心頭冷不丁碾過一個名字—— 韋蘭叢。 只一瞬,琬寧手底一松,帕子悠悠墜地,她覺得自己也隨著那帕子墜了下去。 韋蘭叢是他名正言順的第一任妻,甚至曾為他生育,本該是賢伉儷情深,可為何江左一直流傳他鴆殺發妻的傳聞?他在知道自己身世的第一瞬間,亦動了殺心,她不是沒被死亡追隨過,自有察覺。 這便更讓人傷懷了,那么這世上,何人能貼近那顆心呢? 琬寧神思恍然,不由想往門口走,剛要打開門,正迎上成去非推門而入,可目之所及,卻只有一張駭人的臉面,琬寧毫無防備,猛地向后跌了幾步,隨即尖叫起來捂住了嘴,身后花架險些倒地。 見她頓時嚇得臉都白了,成去非并不急著拿掉假面,一壁慢慢近她身,一壁留心她神色變化。琬寧踉蹌而退,雖已驚惶至極,半個字也喊不出,腦中卻忽飛速掠過一個念頭,那花架上有四兒放的一把剪刀!本是留修剪枝葉所用,琬寧便有意往花架處挪著碎步,直到退無可退,身子抵在花架上,她顫顫反剪起雙手,一陣摸索,等觸及那冷硬一角,心中登時狂跳起來,這身影越靠越近,琬寧目不轉睛盯著那假面上的兩只眼睛,仿佛煙洞一般。 嘴唇幾乎被她咬破,心底卻數著拍子,眼見他離自己盡在咫尺,琬寧猛然閉了眼,揚起手使出平生力氣,朝眼前人狠狠扎了過去! 成去非沒料到她手里會突然多出一樣物件來,只覺跟前生風,猝不及防間雖躲閃開來,手背還是被那剪刀劃了一道,火辣辣的疼,麻麻地竄過心底,很快,他只稍稍用力,便擒住琬寧手腕,騰出這只受傷的手,扯下假面,冷冷看著她: “看不出你竟是大勇之人。” 琬寧目中一怔,不可思議地望著他,成去非甩開她,揚了揚手中假面:“早知阮姑娘這般,我該贈雉雞。” 說得琬寧臉一紅,支吾著:“我不知是您。” 成去非哼笑一聲:“你不是在等我么?” 琬寧忙轉過臉背對著他,把那剪刀悄悄放下,盡量壓住聲音里的起伏:“您為何要帶著那么怕人的東西,我以為是偷遣入府的歹人……” 到底是心慌,她肩頭微微抖著,卻不知這話已問住了成去非,他竟也說不清自己為何突然想著戴它進來,只想嚇她一回,可為何想嚇她,自己也是難以言明的。 不過在說辭上頭,他向來拿得住她,遂反問一句: “你說為何?” 好不講道理的人,她怎么知道這人安的什么促狹心思,嚇得她魂飛魄散,還要問她緣故。 琬寧便轉過身,抿唇看著他:“我不敢妄自揣測大公子的用意。” 她正經的模樣,倒和那街上賣布的姑娘般,有那么一些可愛的意思在里頭。成去非無聲一笑,抬手拿那假面緩緩遮了臉,問她: “害怕么?” 青面獠牙的,還閃著莫名的水光,琬寧不禁默默點頭。 成去非又把假面挪了挪,只露出半邊臉,淡漠看著她:“你不是怕我么?戴上這假面,你便大可躲在它后頭,不用怕任何人,倒該人怕你了。” 琬寧驀然間看見他手背上那殷紅一道,尤為刺目,根本沒留心他在說什么,心底一陣緊張,自己竟傷了他! “您的手……”她猶豫上前,不覺露出滿臉的關切。 成去非輕輕擋回了她,眉目冷淡:“你沒聽見我說話?” “可您的手……”琬寧到底是心疼他,又懊惱自己莽撞,恨不能那一道換到她手上來,成去非見她滿眼都只剩自己受傷的手了,淡淡道:“這會想著獻殷勤,方才是誰想捅死我的?” 琬寧面上一陣難堪,訕訕低了頭:“我幫您處理下。” 血并沒出多少,只是擦破了皮,滲出了血印,不過幾日便能消下去,成去非并不以為意:“小傷而已,用不著。” “那我給您吹吹吧。”琬寧見他拒絕,情急之下脫口而出,說完臉又是一紅,她幼年時跌倒磨破手掌,煙雨便捧在唇畔溫柔地吹著安撫著她,那熱熱癢癢的感覺似乎真的就遮住了本來的疼。 果然,成去非問她:“你想干什么?” 他復又一副冷清莫測的神情,好像她對他起了非分之想,急著乘人之危似的,琬寧羞得連連否認:“沒,我什么也沒想。” 說罷忙忙岔開話,看著他手中假面道:“您買來這個做什么?” 成去非一眼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