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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又低聲和書倩說著些什么。恰巧桃符朝他這邊瞧過來,燦燦一笑,成去遠不由也笑了,帶著些苦澀,自己終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話說間,外頭空氣不覺變暖,似想要溫雪,果不其然,等一頓飯用完,一行人出來時,便有微涼的東西點點撲在面上,去之俯身逗趣桃符: “桃符,瞧,認得雪么!”說著仰面去看那紛亂雜雪簌簌而落,鼻間一酸,幾欲落下淚來,他想起了父親,便也是這樣的冬,也是這樣的冷,不過一年的光陰,竟久遠得似前塵舊事。 這一縷哀緒似能傳染,幾人仿佛都齊往太傅身上想著,一時四下寂寂,只聞雪落枯葉。 直到桃符忽“哇”地一聲哭出來,奶娘忙心肝叫著一陣好哄才漸漸平息了嬰孩的哭鬧。 “兄長,我們且先回房,您不要熬身子,也早些安置。”虞書倩欠身一福,成去非微微頷首,看著成去遠道: “我還有些事要交代你。” 其他人見狀,便都默然行禮去了。成去非踱步走下臺階,隨手系了大氅,任由雪花揚揚落在眉間: “你重掌禁軍以來,風氣可有所扭轉?” 成去遠眸中含頓,便是這么一瞬的不自在,悉數被成去非察覺,不等他答話,往前繼續走著: “武衛軍創立之初,乃是從十八衛中選編的精銳,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朝廷拿著厚祿養著他們,如今是什么模樣,你比我清楚。” 鐘山事變,固然那不要性命的三千死士殺紅了眼,可禁軍的虛弱,也著實出乎成去非的意料。太尉原為領軍將軍時,便有“欲求門牙,當得千匹,五百人督,得五百匹”的民謠流傳于坊間,父親曾于一次閑談問太尉事情是否屬實,彼時太尉面上尷尬,到底是父親打了圓場,只道就像建康城中街市上的東西,少一錢也買不到。 就是太尉的人物,尚且睜只眼閉只眼,就是父親,當時也只能一笑而過,到了大將軍專權,禁軍風氣之惡,已是巔峰造極。大將軍倒是真的有心把控禁軍,只可惜用人不當,歪風邪氣有增無減,等到成去遠再次接手,這些人反倒更有恃無恐起來,前大將軍的心腹皆已被清洗,眾人高枕無憂,更加敷衍,哪里還有半分禁軍的樣子? 那三千死士,除卻一小部分編排入禁軍,其余仍為成家部曲。西北邊關父親舊部雖多,可如今父親不在了,幾位伯叔,患病的患病,年邁的年邁,多回石頭城頤養天年,外頭一時無人掌軍權,這亦是成去非的隱憂,此事的籌劃也得盡快提上日程才是。 “弟自當盡力,請兄長勿念。”成去遠目光追隨著他,壓低了聲音。 成去非駐足而立,仰面望著那虛無的一片漆煙:“你到底是寬厚懷仁,寬厚懷仁沒什么不對,但帶兵最要緊的便是賞罰分明,恩威并施。父親為雍涼刺史的時候,軍機制度不可謂不冷酷無情,可為何父親仍深得眾人愛戴?” 這些無須兄長言明,成去遠自然清楚,父親為刺史時,對下屬嚴苛到極致,可也關心到極致,同后來歸政廟堂雍容的處事風度是大有不同的。此刻兄長驟然提及,成去遠這才越發體會到父親那厲害的手段來。 “你得回西北,”成去非兩道清寒眼光射來,“在這之前,我要你務必重整武衛營,訓練精良騎兵,以備邊關之需。” 成去遠聞言頗為愕然,卻也很快領略到兄長的意圖,只聽成去非又徐徐道:“韋少連可好好栽培,勇敢粗豪他不缺,少的是清晰的頭腦,至于楊定一類,有巧用,你自己看著挑,禁軍里頭給我留下路昱即可。” “記住,刀劍矢石之中立下的汗馬功勞,絕不只是血氣之勇而已,你還有得學,趁著周將軍身子朗健,你尚有師可尊。” 西北邊關可用將才,待周將軍這一代人老去,便要青黃不接,出現斷層,未雨綢繆,刻不容緩。 “兄長,”成去遠眸中忽一亮,“趙器先前從西北帶來的那少年人,精于制作行軍器械,自可為我用。” 那少年自入府以來,便處于被人遺忘的角落中,悄無聲息地活著,此刻被提及,成去非目如潑墨:“我自然清楚他可用,不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怎么用,怕是要花點心思。” 說著腦中忽閃過一人來,又念及王朗所言,大略有了方向。 “世家子弟難選,大可換一種思路,鄉下多的是淳樸好青年……”成去非剛提議,就見一家仆頂著一身的薄雪,沖兩人欠身行了禮: “大公子,二公子,公主一行人馬上就進烏衣巷了。” 成去遠已聽說殿下準備舍身寺廟的事情,整個江左早傳了遍,兄長特意請旨天子,由天子下急詔,命殿下速離廬山,倘不回,便拿僧人問罪,殿下這才啟程歸來。 不想行程這般緊湊,仔細算,這一路應遭了風雪,成去遠不由看了看兄長神色,倒還算澹然,試探問道:“弟這就去喊璨兒,一同恭迎殿下。” 成去非眸中一暗,默然頷首,又吩咐家仆:“去木葉閣告知賀姑娘。” 說著先行一步,往門口去了。 不覺間,雪密密地下來,朔風漸起,頭頂彤云密布,府前那兩只燈籠依舊在半明半昧的光線里搖曳著。 很快,答答的馬蹄聲漸次近了,成去遠幾人也一并到場,琬寧絲毫不敢去看成去非,只緊緊裹著大氅,安靜立在一側,半個身子沉在黯淡的光線里。 成去非的目光無意掠過她,即便看不清神情,可也想象得出,她總歸一副欲語還羞的嬌滴滴模樣,此刻裹在那一團毛絨中,更像一朵半開的無力薔薇。 駐立在這凄冷雪夜間,同那瓶中插枝般,真得幾分楚楚風致了。 便是這點入眼的風致,似乎也就能解釋得通他當夜幾乎想要弄死她的心了。 待府前浩蕩停了一輛輛車駕,成去非大致掃了一眼,面上滿是漠然,親自上前幫公主打了簾子,只見一張冷凝著的明麗臉面露了出來,那眉眼仿佛都似膠住了。 殿下仍是連大氅都不曾上身,胸前襟上刺著幾枝遒勁老梅,花與落雪一色,映著這張臉,更是冷俏得讓人窒息。 眾人皆斂衣見了禮,成去非給眾人丟了個眼色:“先回吧。” 等這些人散了,成去非也不近身,慣有的疏離平靜:“殿下車馬勞頓,一路辛苦,就讓臣今夜來為殿下解乏。” 第86章 明芷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和看其他人并沒有什么不同,就像是看一本書,一朵花, 一棵樹,仿佛她看世間萬物都是這么個眼神, 空洞, 冷漠,又帶著絲絲縷縷的嫌惡與憐憫, 任誰也弄不清這位長公主的心思到底為何。 兩人并肩而行, 成去非解掉大氅, 披到她身上,明芷并未拒絕, 不過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