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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權臣本紀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75

分卷閱讀75

    相擁著,外面天色漸漸陰暗,起了長風,到夜里開始落雨,有雨打芭蕉的聲音叩在陳舊雜亂的后院中。他的身子開始發沉,一直沉到睡河中,直到有一個黎明,尖利的聲響撕破夜幕,他是嗅到死亡的氣息驚醒過來的。

    第60章

    挾天子以討江左群雄,大將軍的根基少說也是經營了數十年,倒不至于一個回合撐不下來,大司農一壁安撫著人心,一壁加緊聯絡幾個非江左士族們帶兵的外姓都督。

    果不其然,都督們尚且不明此次事變內由,今上同大將軍祭祀先帝,烏衣巷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了禁軍大權,控制兩宮,怎么看,也是烏衣巷想要謀逆的樣子。

    更何況天子在此,誰人敢公然來打?弒君的話柄一旦落下,便失了輿論,到時都督們一擁而上,戰事膠著,想辦法拖下去,轉機總該有的,大司農籌謀細密,自有計量。

    帳中燈火幽明,大將軍手持利劍,來回踱著步子,而英奴此刻被請出,端坐于中央,只垂著眼簾,并無多少反應。

    “今上莫要焦慮,戰事所憂盡在谷食,印章就在臣身上帶著,”大司農先是看著英奴,復又望向眾人,“今卿與天子相隨,令于天下,誰敢不應者?就是荊州許侃,也不敢妄自順流而下,他心里到底有著先帝,豈敢造次?”

    眾人紛紛附言直道“所言在理”。

    “咣當”一聲,大將軍忽擲劍于地,看著從駕群臣道:

    “我觀烏衣巷其意,欲奪大祁也,我乃先帝欽定托孤重臣,焉能獨善其身?”

    這一句振聾發聵,英奴聽得耳鳴,仍只默默看著群臣一言不發。

    倒是從駕的群臣們,紛紛朝他作揖行禮道:

    “今上宜下詔免成去非官職,拒太后令,征各地都督,共討烏衣巷逆賊。”

    “即便逆賊真的敢犯上作亂,殺至江州,今上亦可于兩軍陣前拔劍升攆,怒斥逆賊,賊自潰亂!”

    難得最后一條路都替他想好,英奴看了看大將軍,鬼使神差喚了一聲:“皇叔”,這個稱謂多年不曾出口,就是大將軍也兀自怔了一剎,兩人目光相接時,竟生出幾分不真實,英奴緩緩低語說了句:

    “朕信得過皇叔。”

    他第一次不避其鋒芒,用一種異常平靜的目光就這樣望著大將軍,仿佛真的是至親骨rou,性命可托。

    大司農觀望兩人半晌,就勢行禮:“今上疲乏,還是讓人伺候安置了吧。”

    一行人擁著英奴離去,帳內獨剩長史大將軍皇甫謐三人,外頭匆匆一聲“報!”,大將軍定睛一看,正是遣去河朔的副將,身子不由往前探了探,滿含期待:

    “怎么樣?李叢禮怎么說?有回函嗎?”

    副將一派愁云慘淡,還不曾開口,便把大將軍看得一顆心搖搖直墜。

    “末將并未能見到李大人,他家總管說,李大人染了麻風病,不能見外人,書函倒是留下了,卻說恐怕不能回復,末將等了兩日,眼看實在無望,只得趕回來。”

    “老匹夫!”大將軍忽一聲怒喝,提了劍一把抽出鞘,狠狠朝幾案上砍去!

    大司農忙勸慰道:“大將軍息怒,萬不可亂了陣腳,李叢禮向來jian猾,此舉也在意料之中。”

    正說著,又有人進來跪地高高舉起雙手:“有大司農的書函!”

    皇甫謐雖詫異,卻還是不動聲色接了過來,這邊兩人目光自然凝結于他一人身上。

    書函并不長,皇甫謐默默看完,轉而遞給了大將軍。

    熟悉的字體赫然入目!

    大將軍瞳孔驟然收緊,面上隨即浮上一絲冷笑,很快掃視完畢,并不急于發表看法,只灼灼注視著皇甫謐:

    “子靜兄,你看這信是誰的意思?”

    書函上分明太尉字跡,兩人到底是相識多年的故交,皇甫謐明白他背后含義,鐘山一事,真正的主導者是成去非,溫濟之也好,韋公也好,朝中那一批年老重臣,不過是成去非拉來借聲望的,有幾個老頭子在,金水浮橋,禁軍易權,才能得以順利完成。

    成去非果真好大的胃口,竟妄圖不費一兵一卒便想控制局面,真真可笑至極!

    生死之事,豈能鼠首兩端?!

    好一個“以侯還第,當享富家翁之樂”!他成去非真拿他們當蠢貨了!

    “大將軍切不可被此言迷惑,天子在,便是吾等勝算,萬萬不可回建康!即便要回去,也絕非此刻!”大司農盡掏肺腑,殷殷望著大將軍。

    大將軍眼目流轉,沉吟半晌,方緩緩頷首:“子靜兄所言,我記住了,”說著望了望外頭,已然夜深千帳燈,遂道:

    “子靜兄先去歇息,待我好好理一理。”

    皇甫謐聞言默然行禮而退,那些欲言又止的話到底是咽了下去。

    “溫濟之不直接把書函寫與我,卻是子靜兄,你說,這是為何?”大將軍負手而立,幽幽盯著那燭火,長史忖度一番,近了近身才低低道:

    “那是他們知道大將軍會聽大司農的。”

    大將軍像是想起什么,眉眼處忽現一抹陰鷙之色:“不知子靜兄私下可曾收烏衣巷書信。”

    “你看,眼下我們有幾分勝算?”大將軍又陡然換了話鋒,長史還在體味著他上一句,一時反應慢了,很快回過神道:

    “小人有些不當說的,大司農所言固然有理,可小人看,烏衣巷并不一定在乎這天下誰來做皇帝,”說著垂了垂眼目,“小人倘有失言處,還望大將軍體諒。”

    “不管誰坐皇帝,只要能保江左世家基業,他們那些人便會擁護誰,江左諸多世家之所以想要奪您大權,不過是清楚倘若您為天下之主,勢必要削弱世家之勢,小人猜測,這也是他們忠于先帝的緣由,絕非真心,只是先帝性情軟弱,不會動他們半點利。”

    一席話鞭辟入里,正說到大將軍心坎,不想長史竟看得這般通透。大將軍幽幽嘆氣:“幾個都督是不是也這般想呢?”言畢目露傷懷,語調也沉了幾分。

    長史抬首看了看他,索性一鼓作氣說完:“小人倒覺得太尉所言可行,都督們到底對今上有幾分忠心,誰也不敢保證,與其掙個魚死網破,倒不如先假意低頭,再作圖謀!”

    如此一說,大將軍竟有所動搖,面上不禁有了踟躕之色,長史趁機又鼓舞道:“大將軍所憂小人知道,可那書函里的意思是惟免官耳,成去非既能韜光養晦,大將軍又何嘗不能暫且委屈?您畢竟是先帝同胞骨rou,又乃托孤首輔,倘烏衣巷真想趕盡殺絕,那時恐怕也得想想上頭的許侃了……”

    此語方才是醍醐灌頂!大將軍險些忘記了荊州許侃!一旦他這邊示弱,那么烏衣巷同上游的矛盾便會漸漸顯露,烏衣巷倘能殺他,有朝一日自然也能動得了他許侃……

    想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