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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權(quán)臣本紀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7

分卷閱讀47

    上前,各司其職。修好儀容,皋蘭建議換了常服,笑道:“只我們母子三人,算是家宴,隨意些更好。”

    英奴欣然應(yīng)允,兩人也不乘御攆,只信步而去。

    進了乾元殿,由黃門監(jiān)引領(lǐng)著,穿過幾道回廊,遠遠看見一處亭子四周已掛了鮫綃,如煙似霧的一片。兩人說笑著入亭,案幾上熏著香,皋蘭透過鮫綃往外看去,幾近透明,眼前即怒放著叢叢秋菊,隔了這層紗,自有如夢似幻的美態(tài)。

    很快,太后扶著黃裳的手緩步而來,兩人忙行了禮。

    “不必拘禮,最近哀家齋戒清修,有些日子沒見你二人,正趕上園子里的菊花開得好,咱們母子也好敘敘話。”太后自然知道前朝大將軍加九錫一事,卻閉口不提。

    黃裳扶著她坐定,開始親自為其烹茶。三人開始不過閑話家常,太后問起皋蘭河朔風(fēng)土人情,皋蘭一一細答,不經(jīng)意間留心到太后面上竟露出那么一分熏熏然的神情。

    “建康這幾年冷,想必河朔更是如此。”帳內(nèi)雖暖意融融,太后還是下意識地斂了斂衣襟。

    皋蘭莞爾:“是,張家口有一年八月飛雪,這在河朔也不足為奇的。春日短得很,本就來得遲,再被大風(fēng)刮得七零八落,一下子就熱起來了。”

    “古人說燕趙多慷慨之士,性情怕跟這氣候也相關(guān)的。”太后若有所思,目之所及,看到那怒放的菊,猛然想起一件事來,遂吩咐黃裳:“我記得先帝的那幾個才人里頭,有一個特別喜愛菊花的?”

    黃裳立刻上前一步答話:“是穆才人,她名中便含菊字。”

    “難為她才十七歲,竟肯主動去替先帝守陵,你打發(fā)人給她揀好的送去,她若喜歡,開春就給種上幾株也是行的。”太后徐徐說著,黃裳即刻笑得分外舒展:“太后真是菩薩心腸,連這都能想到,等您賞完了花,老奴就著手去辦。”

    先帝陵在鐘山,距宮城七十里,路途并不算近。這邊太后幾人回了乾元殿,黃裳便找來司憲監(jiān)的人剪花,準備快馬送過去。

    天冷,送得及時,還能開上幾天,黃裳懷揣著手爐,看眼前有條不紊的身影不禁思量道。

    “哎,”黃裳忽起身,踱步往菊叢中走去,指著那幾株開得旺盛的:“叫你看著剪兩枝即可,偏就這么實心眼,剪禿了太后看什么?”小太監(jiān)嚇得唯唯諾諾立刻賠罪,黃裳嘆口氣,剛轉(zhuǎn)身,就聽見一陣私語:

    “橫豎鐘山人都沒了,隨便弄幾枝送過去便是!”

    幾十年的宮廷生活,黃裳早練就一身耳聽八方眼觀六路的本事,饒是一點聲音也能入得了耳。果然,黃裳收了步子驟然轉(zhuǎn)身,唬的兩個小太監(jiān)又是一愣。

    黃裳吩咐兩人到亭子里來,兩人立刻嚇得面如土色,到了亭子,見黃裳露了笑,心里這才松了一口氣。

    “鐘山誰沒了?”黃裳笑瞇瞇地看著兩人,猶如慈祥的長者看著犯錯的子孫輩。方才偷語的這位,心底已轉(zhuǎn)了八百圈,暗自懊悔自己一時嘴快,又不禁抱怨黃裳一把年紀了竟狗似的長耳朵!

    “怎么不出聲了?”黃裳笑得皺紋都如同開了花,“說吧,這里頭可沒外人了。”

    小太監(jiān)半信半疑地看著他,仍拿不準主意,七上八下得早哆嗦著出了一身汗。黃裳見狀,掏了帕子親自給他擦拭額頭上的汗,聲音里滿是不忍:“可憐的孩子,這還沒怎么的呢,馬上臘月的天了,還能出這么一身汗。叫你親娘知道,該心疼死了……”

    “祖宗!”小太監(jiān)聽這么一句,忽干嚎一聲,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緊緊抱了黃裳的腿,黃裳也不動,仍不見老態(tài)的一只手輕輕覆蓋在小太監(jiān)頭頂摩挲著:

    “行了,我還沒活到祖宗的份上呢,折煞我了,說吧!”

    小太監(jiān)不覺已糊了一臉的淚水鼻涕:“奴婢怎么能知道這么天大的事,也不過是聽人議論,鐘山那幾個年輕些的才人貴人,都叫黃門監(jiān)張當(dāng)私自弄出去,送大將軍府上去啦!”

    小太監(jiān)說得倒流暢,分毫未停頓,黃裳心底直跳,面上卻仍不見波瀾:“就這些?”

    小太監(jiān)立刻叩頭如搗蒜:“奴婢不敢有半分謊話!”

    黃裳心底算著先帝舊人守陵的得有十余人,有被派遣過去的,也有自愿的,誰心底不痛快了,他也曾側(cè)面勸慰,宮中風(fēng)波詭譎,倒不如那森森柏木處清凈。

    想到這,那十余人的名字不禁在心底過了一遍。

    并不再為難兩人,打發(fā)了他們,黃裳這才另傳人過來聽候,朝那兩個身影微微使了個眼色,語氣很隨意:“事情再去查一查,這兩個是不能留了,想個法子,要干凈,不要讓外人起疑。”

    來人畢恭畢敬點頭稱是,悄無動靜來的,又無聲無息地去了。

    太后那邊是斷然不能瞞的,可這事還得先告知一人,黃裳半倚在榻上,側(cè)耳聽著窗外的風(fēng)聲,海浪似的。眼前竟莫名浮現(xiàn)嘉平初年的光景來,他二十歲才凈身入宮,跪過雪地,挨過板子……好像幾十年前的皮rou之苦,到現(xiàn)在還跳著疼,一晃這么些年竟過來了。

    “不容易啊!”他情不自禁低嘆一聲,念及那兩條活蹦亂跳的命來,有一剎的唏噓心軟,真是老了,放早些年,自己也都是連眼都不會眨一下的……如此毫無章法想著,黃裳沉沉睡去了。

    醞釀好言辭,已是兩日后,消息送了出去,眼下就是該如何告知太后了。黃裳這日換了新衣裳,潔面修飾一番,雖說內(nèi)監(jiān)只算得半個身子,可該講究的還是得講究,不能別人輕賤了自己,自己也不把自己當(dāng)回事,這一遭豈不是白活了?

    小太監(jiān)一雙柔弱無骨的手在頭上仔細得梳著,等一切打點好,黃裳才出了門。到了太后寢宮,太后正躺在屏風(fēng)后頭小憩,黃裳便耐心在外頭候著,直到里面?zhèn)鲉玖艘宦暋?/br>
    “你來得正好,”太后懶懶動了動身子,示意他靠近些,黃裳便湊前幾步俯身聽了:

    “后宮那幾個,也都算美人了,今上身邊的那兩個司帳早該打發(fā)了。”

    “送浣衣局?”黃裳試探問,太后半晌沒說話,黃裳明白這是不滿意,遂又說:“不如遣出宮去,多賞些財物也算天大的恩典了。”

    太后終緩緩點頭,這才問:“今日不該你當(dāng)值,怎么來了?”

    黃裳立刻笑了:“老奴還論什么當(dāng)不當(dāng)值,眼見老了,伺候娘娘過一日少一日,就是不當(dāng)值也想著往您跟前湊呢!”

    太后神色一松,輕嘆一聲:“你這么一說,倒讓人心里難受,哀家封貴嬪那年,你就到跟前伺候了,這宮里人換了幾茬,你還在跟前也是不容易。”

    “老奴罪過了,讓太后您聽了不舒心。”黃裳端了茶水奉上去,又給一旁的香爐添了碳,太后在一旁打量他,五十余歲的人,竟已是滿頭華發(fā),身板卻仍挺得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