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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在上的傲慢眼神,自己腦中那些粗糲的面龐漸漸湮沒在鐵馬朔風中,似乎一下就遠去了。 禮節照例冗長細繁,皋蘭十分有耐心,并不覺無聊,直到高居殿上,看階下眾生匍匐,才意識到自己是要撐起一個太過隆重的夢,一切皆已改變,她,不再是河朔馬背上的少女,而是要母儀天下。 待到紅燭暖帳,皋蘭并無多少女兒羞怯,心胸間莫名激蕩,仿佛明日便是一輪風起云涌,而自己只能迎浪而上,她的背后是河朔大地李氏一門……英奴自身后輕笑,走上前來:“你這般正襟危坐,倒像要同我對簿公堂。” 皋蘭忍俊不禁,抬眉打量起他,依然舊時模樣,到底涌起幾分似水甜蜜,“我做今上的皇后,今上可還鐘意?” 這神態看著自有嬌媚處,英奴攬她入懷,她便順服在他懷中。 “蘭meimei是故人,朕還真是歡喜,若蘭meimei肯真心待朕,朕會更歡喜的。”他在她耳畔深深吐氣,言辭半真半假,有那么幾分隱晦的酸楚,皋蘭聽得心直跳,只緊緊擁緊了眼前人,身子底下云一般柔軟。 同時冊封的還有周文錦,顧清兒,張云三人。一番后宮事宜,從大鴻臚到太常,從殿庭到祭祖,里外忙碌一遍,竟也得一派熱鬧喜慶,簡直讓人產生太平盛世的錯覺。 宮里開始為妃嬪們新建五院,大將軍的奏表寫得激昂:天子造殿,不廣大不足以壯觀,不富麗不足以樹德。英奴看了心底冷笑,好似他真的就只能在酒色上安身立命了。底下人的差事卻得照舊,一層層下來,各得其利。皇帝的德行,全在于此了。 第25章 盛夏倏忽而過,暑氣消散差不多時,日子便也到了立秋的光景。朝中三公的位置上,轉眼只剩韋公一根獨苗,總歸不像話,好似皇帝多有虧欠。 大將軍及時上表,奏請升尚書令為太傅,這事來得很快,成若敖心中有數,倒不覺得太過突兀,早算準大將軍勢必趁熱打鐵,置他于困境。不過大將軍計策上似是懶得再推陳出新,行的是老套路——明升暗降,讓人有苦說不出,三公歷來是至高榮譽,按常理,那是大家夢寐以求的事。 但歷朝歷代的三公,哪一個不是熬到七老八十,要么功高,要么德厚,總歸人是折騰不動了,只等朝廷養老,皇帝樂得賞賜,臣子歡天喜地,面子兩頭都顧上,君臣相合,那是朝中美談。 眼下時局這么緊,大將軍一鼓作氣整垮太尉,斷烏衣巷左膀右臂,再出手逼著成若敖就太傅之位,一點反手的余地都不留,手段之凌厲,讓滿朝文武瞠目結舌,不由聯想當日阮氏一案,便也是這樣的步調,當真是觸目驚心了。 殿上,成若敖欣然接受,并無半點不滿,眾人只嘆即便是烏衣巷竟也節節敗退,一味避讓大將軍鋒芒,豈是長久之計? 立秋過后,天氣越發干燥,幾日不落雨,大將軍府邸前便是一片塵土飛揚景象,賓客車馬來往多,小廝們少不得每日清早在階前灑水壓土。 “大膽!”一聲斷喝,聽得人渾身一個激靈,小廝回眸一看,原是侍衛大步下來了,階下不知何時立了個人。 來人污衫蓬發,一身皆傷,侍衛見他這模樣,側身持戟攔住。 “什么人?” “小人求見大將軍!”來人干唇四裂,一開口,滲出絲縷血跡。 侍衛還要細問,身后皇甫謐李勝正并肩而出,便讓了讓,俯首道: “大人,這……” 皇甫謐早已瞧見來人,定睛仔細看了,不敢確認,方要詢證,來人眼中隱約泛淚,撲通跪倒了跟前:“大人,我有要事奏報大將軍!” “竇蕭?”皇甫謐心底驚駭,緩緩俯下身,猶疑試探,來人見皇甫謐認出自己,咧了嘴似乎要哭出聲來,卻只是重重叩了頭。李勝見狀忙一把攙起竇蕭,心底猜出幾分端倪,同皇甫謐碰了目光,這才問: “并州出事了?” 兩人見竇蕭含淚點頭,不由變了臉色,竇蕭深呼吸幾次平整好心緒才繼續說:“本已歸附的胡人不知怎么的忽起叛亂,上黨、朔方等六郡紛紛響應,并州城一夜成火海,王大人見抵不過,便率人從后門連夜趕出來,卻不幸,卻不幸……唯有小人幾個逃過一劫……”話至此,竇蕭忍不住又淚眼漣漣。 “王寧置一城百姓不顧,就帶著你們兀自跑了出來?”李勝已聽出眉目,不免動氣,厲聲斥道,竇蕭一怔,面上羞愧,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說:“胡人彪悍,我等自不是……” “糊涂!”李勝不耐煩喝斷他,“你們不是胡人的對手,那并州城的百姓就是了?!”一席話更讓竇蕭無地自容,也不再言語,只耷拉著腦袋,如喪家之犬。 皇甫謐心底嘆氣,王寧在并州惹禍不過早晚的事,鬧出亂子一點都不意外。遂擺擺手,輕咳一聲,“你且先隨我們去見大將軍,把事情說清楚,切記,不可有半處隱瞞。”話雖這么說,心緒卻復雜,許侃一事雖算過去,可到底是結了梁子,縱使大將軍沒做的事,在他人看來,也要白擔這個罪名了。 如今并州又出亂子…… 踏上熟悉的石板路,竇蕭這才稍稍定下心來,這里是建康,大將軍府邸,沒有比這更安全的了,眼前忽現半邊紅透的天,慘烈的哭喊聲刺破長夜,竇蕭身子又抖了起來…… 大司農府邸離桃花渡不遠,庭院規格不低,布置得清幽宜人。這一日,成去非親自來訪,立在那階下少頃,借著燈光打量一番才去叩門。開門的小廝不認識他,猶疑道: “公子是……?” “烏衣巷成去非,來拜訪皇甫大人。” 小廝陡然變了神色,滿臉不自在,吞吞吐吐的:“勞煩大公子等一下,小的這就去通報。”說罷折身疾步往內院去了。 皇甫謐和右丞史青正在書房研究墻上那幅輿圖,聽小廝忽報成去非來訪,兩人不免都有些吃驚,烏衣巷的人來訪那可真是罕事。史青盯著皇甫謐,眉頭緊鎖,皇甫謐擺了擺手: “領聽事吧,準備奉茶。” “大人,這……”史青湊近了壓低聲音,“莫不是為并州之事而來?” 皇甫謐默不作語,抬眼望了望天色,吩咐說:“仲卿,挑燈同我一起。” 聽事里成去非負手而立,正仰面看著中央掛著的一幅水墨丹青。聽見后面動靜,回首看清來人,上前見禮:“貿然而來,還請大人見諒。” 皇甫謐笑著引座:“伯淵客氣了,請入座。”言罷同成去非一一坐了,眼前年輕人自有冷峻氣度,和他父親還是有區別的。既然成去非親自來,那必是成若敖的意思了,這么不避嫌,是有魄力。 “并州的事,明日大殿必要拿出來商議,晚輩來,正為并州叛亂一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