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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她卻毫不在意,腦中只想象著個模糊的身影。 如今,他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她極不自然,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丟臉的事情一樣。 她是真擔心被他笑話。 “賀姑娘,”成去非見她眼簾低垂,方才小鹿般的眼神中盡是生怯警惕,便看著手底文字,算是安撫,“你經學底子很好,倘需要查閱書籍,盡可到我這里來借?!?/br> 成去非說話向來不帶任何情緒,雖然這話聽上去極有人情味兒,可經他口這么一說,再也尋不見半點溫度。琬寧又是怕他,又是敬他,低低應了一聲,也只有她自己聽得到。 “殿下安置了?”成去非錯開話,望向芳寒。 “公主還在禮佛?!狈己卦挘牡讌s不免擔憂,大公子雖也來走動,可公主卻冷淡如常,這樣下去怎么行呢?公主就是這般性子,先帝大行時,也不曾落淚,虧得當時情勢緊張,無人留意,否則真是要徒留把柄。 成去非默然,不用進內室,他也能勾勒出殿下此時情狀,便不發一言折身出來。芳寒忙拿了長燈,示意琬寧跟上,等下了臺階,方把長燈遞過去: “大公子,小心路?!?/br> 說罷兩人行了禮,目送他遠去,不等出了園子,只聽前頭一陣腳步聲,似乎有人來尋成去非,看不清人影,只聽有人道:“大公子,馬廄忽然走了水!”聽得出來人很焦急。 “人有沒有事?” “人都沒事,就是您很鐘愛的凌云受驚跑了,已經遣人尋馬了!” “我知道了。”他似乎很平靜,人聲漸遠,琬寧全然聽在心里,他不問馬,先問的人,她抿唇反復回想他那句話,嘴角不覺綻出自己也未察覺到的淺笑。 一陣冷風忽來,琬寧身子一顫,這才堪堪回神,心底竟盼起春天來。有了哪怕這么一絲念頭,琬寧也覺得自己好似有了些精神氣。 第14章 等到建康回暖,已是陽春三月的末了。 天氣既已適宜,鳳凰元年的春耕便要著手準備。 成去非照例換上胡靴,只身一人也不騎馬步行往田野去。 新翻的泥土,夾雜著枯草和地氣的味道。不遠處,仍有黃牛牽著犁,揚至半邊的鞭子只落一聲空響。行至一片桑榆之下,他俯身撮起一小捧土,朝遠眺望,泥土又從指縫間灑落,折射著晨曦的陽光,格外溫暖。 “今年杏花開的日子,比去年似乎又晚了十余日?!背扇シ巧钌顪\淺走上前去,和長須老農搭起話,老農正坐在石頭脫鞋往外倒土,頭也不抬,嘴里叼著旱煙袋,吞云吐霧:“是啊,這一晚,往后的事兒就得都跟著晚。” “不知以往可有這般冷的年頭?” 成去非認真詢問,老農長長嗯哼一聲,瞇起眼縫,像是陷入了回憶: “明德十年前后那幾年,就跟現在似的,冷得人骨頭都疼,收成不好,我老兒那時家里還餓死了人吶!”說著又是一聲沉沉的喟嘆,成去非腦中默默算著,明德十年,那也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彼時父親也不過懵懂幼童而已。 “日子就這么樣,這幾年冷,指不定哪天開始又暖和,你……”老農說著不覺抬首,只見眼前的年輕人,裝扮雖普通,可氣度儼然不是尋常百姓,想來,是哪家的公子?老農這么尋思著,神情有些愣怔,下頭的話也沒了尾。 “天這么冷,不知收成是否受損?”成去非見他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轉,仍續著方才的話頭。 老農咧嘴笑了笑:“今年免了賦稅,差也不怕!” 兩人就農事又閑說一陣,不覺半個時辰下去,老農興致不小,指著遠處:“再過些日子,就到桃花汛,該插秧,公子等五月再來看,那情形才煞是喜人!” 成去非點頭稱是,四處考量著土地:稻子喜濕好熱,種在下湖里,而那上坡的土地種的是小麥,兩不耽誤,只是看地形,灌溉似乎不太便利,正凝神思量著如何架渠之事,忽然發現東南處竟荒著大片土地,外圍似已圈了界限,野草長得倒比莊稼茂盛得多。 “老伯,那片荒地為何無人開墾?”成去非手指過去,心里已猜到幾分,雖然這在江左見怪不怪,心底還是隱隱的鈍痛。 觸目所及的這片土地,去年仍全是耕地。 老農四下掃了一圈,方壓低了聲音:“老兒也是聽說,這片地被烏衣巷占了去,要造游樂的臺子,公子不要多問,免得招禍?!闭f罷深深看成去非一眼,意在警示。 “那原來這地的農戶呢?” “自然是做了蔭戶,去別處給主人種地去了,又免了租稅,誰不說是好事呢!”老農眼中竟流露幾分羨慕。 “老伯,難道百姓不想有自己的地?做了蔭戶,可就再也沒了土地。”成去非一直苦惱此事,江左哪個世家不是僮戶遍布莊園,自耕農越來越少,一來影響稅收,二來兵源沒了著落,朝廷沒錢沒人,拿什么跟胡人作戰? 他想的遠,卻也是徒然,如今大將軍鋒芒正盛,他便是條龍,也只能在淺水里折騰,一不留神,便是這身家性命,都不知往何處安放,更遑論cao心這田間事? 老農絮叨一陣,成去非不用聽也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做了蔭戶,無須負擔沉重的徭役賦稅,倒比自己種地更安穩,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百姓破產,而豪族們則越來越富庶。 半日都不見成去非開口,老農正要再發些感慨,卻見成去非踱步往東南去了。 立于此地,南可遙望白鷺洲,東能仰觀清涼山,果真好地方。 成去非回想著老農的話,不禁冷冷望向更遠處的雞籠山,曹孟德倒也曾說過:汝等時時登銅爵臺,望吾西陵墓田。只是不知到時,這地方起什么樣的臺子,誰人能看得見雞籠山衣冠冢。 下坡的路教人走的有些踉蹌,穿過狹長冒青的草叢,撇開亂生的蒺藜,落日的余暉從些交纏的枝椏中灑落,成去非的衣裳被野桃枝勾住,他用力一折,順勢拿在手里,一路走回烏衣巷。 半路迎上一輛馬車,趕車的仆從正是自家下人,四匹馬并行,占去了大半個路,馬兒跑得歡,小廝也沒瞧見迎面而來的他,就這么過去了。 他和父親出門都喜輕車簡行,府上也一直是這規矩,那么,車中人只能是殿下了。殿下嫁入成府以來,對任何事似乎都了無興趣,只潛心佛事,仿佛世人世事皆打動不了她。她住的樵風園,本清幽淡雅,如今弄得雪洞一般,又有高僧特意為其配制“冷霜丸”,如此一來,殿下當真只剩他日成佛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他得由著她。先帝把她托付于成家,亦有自欺欺人的意味,成家做不做皇親國戚,那頭的大將軍都是要逆鱗的。 想到這,成去非才意識到明日又該例行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