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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記者很健談,但尤拉卻興致缺缺。他才來阿富汗三天,對這里就只剩下恐懼和厭倦。在這樣一個極端的環境里,他暴露出一個白面書生所有的缺點來,體弱優柔,敏感消極,肚子里只有空想和真理,卻從來沒有面對過真正的殘酷和真實。他可以與人洋洋灑灑大談存在主義,分析薩拉馬諾和狗*的故事,但哪怕鄰居老太太家里的內衣褲曬的往他的陽臺稍微越過了一些,他都會無比厭惡敲響對方家的門,責令人家把東西挪回去。(*薩拉馬諾和狗:這是加繆里的一個片段,講老人薩拉馬諾養著一條渾身長瘡的臟狗,每天對狗動輒打罵,直到有一天狗跑了,老人卻擔憂狗是否會餓死凍死。)阿富汗不適合尤拉,奧列格說得對,他應該呆在莫斯科的小公寓里寫他的。第四章當晚尤拉一覺睡了很久,到第二天下午才起來。下午有人帶他去見記者站的負責人維克多?葉普拉夫斯基準將。他們在辦公室外面等了一會兒,門開了,一個男人走出來,他穿一身潔白的長袍,頭巾圍住了脖子,只露出一張臉。尤拉和他擦肩而過,只覺得這人面熟,禁不住多看了一眼,腦袋里像過電一樣想起那個在襲擊現場割斷蘇聯士兵脖子的阿富汗人。尤拉猛地回過頭去,剛要開口,被旁邊的勤務兵打斷了——“準將閣下,這位是專欄作家,尤拉?庫夫什尼科夫。”維克多?葉普拉夫斯基是個有點發胖的男人,頭上毛發稀疏,梳了個赫魯曉夫的發型,他紅光滿面,笑容親切,一上來就給人一個熱情的擁抱,聲音洪亮有力,“太好了!終于找到你了,庫夫什尼科夫同志。”尤拉不知所措,只覺得準將微微隆起的肚子撞在他的腹部十分柔軟。他只好訥訥地開口,“很謝謝您,準將。”準將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實在是很不容易。我剛聽到消息的時候驚呆了,主保佑終于讓我們找到了一個生還者。”尤拉猶自轉頭去看那個阿富汗人,可對方已經走遠。“怎么了?在看什么?”尤拉猶猶豫豫地開口,“剛才從您辦公室里走出去的那位先生,他是……”維克多微笑著說,“怎么,你認識他么?”“我……我覺得我好像見過他。”“是么?”維克多不在意地說,“他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說著他把門關上了,將尤拉帶進辦公室,“來吧,我們現在要和你的主編聯系聯系。”維克多帶他去打電話和的主編聯系,這個過程中他要人拿了一點點心和一瓶伏特加過來,是正宗的蘇聯產品,“喝一點,這是阿富汗能找到的最好的伏特加。”尤拉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怎么樣,味道還可以吧?”尤拉感覺很拘束,勉強點點頭。“你喜歡我要他們準備一點給你帶回去喝。”尤拉低聲問,“還沒有找到其他人嗎?”維克多說,“我們……盡力了。昨天晚上我在辦公室里看到那些拍回來的照片……我相信你比我更能理解那種感受,畢竟你在現場。我到現在還沒有辦法接受這件事。”尤拉閉了閉眼,說,“愿主憐憫。”“你多大了?”“25歲。”維克多挑了挑眉毛,“很年輕。非常有前途。”“謝謝您的謬贊。”“可惜了。”維克多輕輕嘆了一口氣,隨后解釋起來,“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這個年紀的人看到像你們這樣半大的小伙子到這里來總是會忍不住擔心。這里可不像國內,你自己也經歷過了。運氣不好隨時都可能丟了小命。萬一有個意外實在是很可惜的事情。”“能得到您的關心,我很榮幸。”“不不不,你別把我當成上面那些嘴臉,”維克多擺擺手,他富態憨實的表情給人一種容易親近的感覺,“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對當官的多有排斥。你要記著,我可不是那樣的人。知道為什么我喜歡兼任記者站的負責人嘛,我喜歡你們這些舞文弄墨的人,你們了解人的內心,”維克多指了指他的胸口,“被理解是一種多么好的特權啊。”“您真的這么認為嗎?”“這是我的一位老朋友跟我說的,我深表認同。”維克多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將手里的酒杯朝他碰了碰,然后自己喝下了杯子里的酒液,“可惜,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尤拉跟著他也喝了一口酒,“我很抱歉。”“這沒有什么,每個人心里都有遺憾。”維克多說,“來,你跟我說說,接下來你需要做些什么,我能給你安排,車輛、人手、設備,我都能幫你搞到。”尤拉有些不好意思,“主編剛才和我商量了一些具體的工作。我想恐怕要麻煩您幫我搞一臺相機來。我的相機被襲擊者打碎了,已經不能再用了。”“這沒問題。相機不是很難的事情。”“十分感謝。”維克多給他又倒了一點酒在杯子里,“你說襲擊者,現在還能回憶起當時的一些細節嗎?”他這樣說,尤拉首先想起了剛才那個男人,他沒來由被一種緊張感籠罩住了,腦袋里的念頭十分晦澀紛雜,奧列格的忠告突然在心頭盤桓——不要相信任何人。他鼓起勇氣,試探道,“剛才那個人,我覺得像是在襲擊者中看見過他。”維克多眉毛一挑,他將酒杯慢慢放了下來,“哦?你確定?”尤拉很緊張,心底直覺維克多和一個反政府武裝分子在一起不是那么簡單的事。這樣算私下勾結反政府武裝嗎?那他是間諜或者jian細嗎?還是和那場襲擊也有關系?“放松一點,孩子。”維克多笑起來,“軍方高層和黨的高層都已經知道了你們遇襲的事情。兩百六十多具黑色郁金香被炸毀,游擊隊和美國人聯手干的,他們連逝者都不放過,這是違逆教義要遭到神祗懲罰的,是一定要受到譴責的。我們要擴大宣傳這件事!”他的語速有點快,尤拉退了一步,“這樣會不會太危言聳聽了?國內和國際上會怎么看?”“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國際上的輿論對我們很不利,聯合國里面都是美國人搞的鬼。現在也該他們嘗嘗苦頭了。cao控輿論這種事情也不是只有他們會做的。”“這件事確定是游擊隊和美國人干的嗎?”“我們正在調查,”維克多微笑起來,“所以你的回憶十分重要。”尤拉已經起了警惕心理,到口的話改了風向,“其實,我并不是十分確定。當時太慌亂了,炸車的煙霧到處都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維克多似乎并不在意,點頭,“真是難為你了孩子,你知道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無奈的。”他老生常談似的,“就像戰爭,總是要犧牲一小部分人才能獲得勝利,有時候我們需要學會取舍,只要最終能讓大部分人民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