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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甩開,她頓時有點無語,輕拍了一下它的頭,說:“真是的,咱們也算出生入死了,居然還一點面子都不給我。” “它與你可有深仇大恨,怎么會輕易給你面子?”身后有人說道,“畢竟,你一大早就拉著那拂沙出去了,它正郁悶呢。” 黃梓瑕不必回頭,也知道是李舒白。心里稍微涌上一絲緊張,她轉頭對著他微笑道:“這么說,還是我對不起它了?” 李舒白掃了那拂沙身上的泥點一眼,吩咐人將它清洗干凈,然后又對黃梓瑕說道:“換身衣服,剛好用午膳。” 黃梓瑕乖乖點頭,跟在他身后走了兩步,終究還是心虛地解釋說:“早上……我去找了王宗實王公公。” “哦。”他平淡地說,“我如今無事一身輕,也該像你一樣出去走走。” 見他不介意,她才松了一口氣,又說:“我去探了探口風,王公公應該與此事無關。或許,還能成為王爺助力。” 李舒白頓了一頓,回頭看她,低聲說:“我們兩人,向來不打交道。” 黃梓瑕以詢問的眼神看著他。 他望著她清澈的眼,又長出了一口氣,說:“我不想讓你為了我而擔憂。” 天氣嚴寒,他呵出的白氣在空中飄散,化為虛無。 “又何須擔憂呢?”黃梓瑕默然挽住他的手,輕聲說,“王爺在朝多年,立身持正,毫無可指摘之處。他們實在無法拿住你的錯處,也只能以神鬼之說迷惑世人,企圖以此中傷王爺。但虛假妄誕之說,總有源頭,我們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找到幕后黑手。” 李舒白低頭望著她,搖頭道:“不會僅止如此。之前在蜀地,我們曾遭遇過刺客,你覺得,如今我處于這種境地局勢,正是下手的大好時機,對方會放過這個機會嗎?” 黃梓瑕微微皺眉,問:“王爺的意思,他們還會……” 話音未落,他們聽到旁邊傳來腳步聲,是景翌進來,稟報說:“剛剛神策軍左護軍中尉王公公遣人來告知,未時正將上門拜訪王爺,請王爺撥冗接見。” 李舒白的目光看向黃梓瑕,黃梓瑕眨眨眼:“你們不是從不打交道么?” 李舒白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狼狽模樣:“我怎么知道?你知道他來干什么嗎?” 黃梓瑕給他一個無辜的神情,表示自己真不知道他過來干什么。然而就在此時,她腦中一閃而過,想起王宗實最后對自己所說的話。 她默然低頭,李舒白見她忽然安靜下來,也不說什么,只緩緩握緊了她的手,說:“圣上在這么多朝廷重臣中,單單選中了與我素無瓜葛的王宗實作為說客,自然只能有一個理由。” 黃梓瑕詢問地看向他。 “因為他是神策軍左護軍中尉,如今京城之中,連兵部手中的兵都不及王宗實一半。如今京城之中敢于施壓于我的,他應該是唯一一個。” 黃梓瑕當即明白過來,問:“圣上要奪你兵權?” “嗯,如今北衙禁軍之中,除神策軍與御林軍之外,便是當年由我自隴右遷來的軍隊組成的神武、神威軍主力。而如今節制各鎮節度使的南衙十六衛,原本自安史之亂后便已名存實亡,也是在我征徐州之后,與各節度使重建了番上制,于各折沖府值京的軍隊基礎上組建的,也只有我能控制。”他微微皺眉,低聲道,“所以,我雖沒有私軍,但確實是朝廷心腹大患。” 黃梓瑕忍不住說道:“當初你建這兩支力量,增長皇室力量節制王宗實時,皇上定是支持的。” “是啊,然而皇上如今選擇的人,并不是我。”他默然垂下眼睫,望著自己與她緊握在一起的雙手,神情微有黯然,“我何嘗不知韜光養晦才是立身之道?然而皇族式微,多年來我只能在朝中鋒芒畢露,處處攬事——然而看來,終究還是走錯了路。” “你沒有走錯。若沒有你一力挽回皇家的威勢,這天下又有誰能節制王宗實?順宗、憲宗、敬宗無不喪于宦官之手,天下只知有宦官,不知有皇室,焉知前事歷歷,不會再重演一遍?” 因她急切的肯定,他終究沉默微笑出來,輕撫著她的頭發,低低說:“要是圣上能與你一樣想法,那該多好。” 王宗實過來時,身邊只帶了貼身的那個少年。看似輕松寫意,只是一次尋常的來訪。然而他坐定之后所說的第一句話,卻讓站在李舒白身后的黃梓瑕不由得皺起眉來。 他說:“下官此來,是圣上的意思。” 李舒白便問:“不知圣上有何吩咐?” 王宗實靠在椅背上,唇角似笑非笑一絲弧度,說道:“原本此事與我無關,然而京中誰敢來輕易冒犯王爺呢?最后這個苦差事,竟落到我頭上了。” “這么說來,該是件十分要緊的事情了。” “王爺也知道,昨日那樁事情,如今早已傳遍朝野行在。此種紛紛擾擾對王爺并非好事,而要杜絕愚民之口,又絕非易事——畢竟,鄂王譴責的,可是夔王殿下穢亂朝綱,傾覆天下。” 李舒白沉默聽著他的話,一言不發。 見他不接話茬,王宗實不動聲色站起,向他行禮道:“如今三年戍期已到,南衙十六衛正要陸續換將,王爺若肯讓朝廷節制各將,又放出神威、神武二軍兵權,朝野天下定將知道王爺并無謀逆之心。那么,相信謠言定可立時平息,讓村民愚夫知曉王爺忠君愛國,耿耿此心……” “你都說是村民愚夫了,他們心中如何揣測,與本王又有何干?”李舒白臉上難得露出笑意,慢悠悠打斷他的話。 王宗實的唇角也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弧度:“下官固知夔王不肯輕許。然而圣意難違,王爺如今又受千萬人指摘,若依然無動于衷,怕是也不好向天下人交代吧?” “天下萬萬千千的人,老少賢愚莫衷一是,本王又如何顧得過來?”李舒白依然唇角含笑道,“何況王公公想必也該知道,本王最近頻遭刺殺,若連手中這些人也握不住,怕是遲早要身陷危機。世人誰不顧惜自身?本王如今無奈,也只好先負了天下人了。” “若王爺不點頭,那我也只能如此回復圣上了。”王宗實向他拱手行禮,“只又有一事,因大理寺不便涉入,因此圣上特吩咐下官與刑部協同調查,還請王爺不吝賜教,方便我等行事。” 李舒白自然知道是什么事,他也不說破,只點一下頭,說:“這個當然。” “鄂王殿下之死,與王爺是否有何關聯?” “本王也很想知道,畢竟本王與鄂王自小一起長大,兄弟感情不可謂不深。”他不動聲色,臉上只露出些許遺憾的神情,“本王自認從未做過對不起鄂王的事情,誰知他竟會在死前如此散布謠言,令天下人誤會本王,實在是令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