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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才轉身,對他們說:“我母妃在臨死前,曾經清醒過一次。她對我說,大唐天下,就要亡了。” 聽他說出這樣的話語,李舒白與黃梓瑕頓時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凝神靜聽他接下來的話。 “那時母妃的神智已經不清醒很久了,我也知道她是什么狀態。可她清醒的那一次,卻真的是神智清明,和平時,截然不同。”他回憶著當時的情形,輕嘆了一聲,說,“所以,她當時說的話,絕對不是瘋話,我想,她必定是在父皇臨死之時,知道了什么事情,才導致瘋癲的——那必然,是個關系極其重大的秘密,不然的話,怎么會讓她覺得關乎大唐天下,江山社稷?” 黃梓瑕問:“當時你母妃,是怎么說的?王爺可以復述給我們嗎?” 李潤打開鎖著的柜子,從中間捧出一個黑漆涂裝的妝奩。這妝奩鑲嵌著割成花朵的螺鈿,顏色陳舊,一看便知是久用之物。李潤將它小心翼翼地打開,將那塊昏暗陰翳的銅鏡拆下,露出鏡后的夾縫。 他又將旁邊另一個小盒子打開,將那張上面繪著三個涂鴉墨團的棉紙取出,折好在鏡子后的夾縫比了一下,說:“我母妃當時,就是從這里,取出了這張不知被她藏了多久的畫。她取出這張紙交給我,她對我說,這是她千辛萬苦繪好、藏好的,讓我千萬要收好……這可是關系著天下存亡的大事。” “可見當時太妃的思緒十分清晰,確實不是癲狂狀態。”黃梓瑕咀嚼著天下存亡這四個字,側頭看向李舒白。 李舒白朝她微微點了一下頭,又問李潤:“其他的呢?” “母妃還有一句話……”李潤略有遲疑,但終究還是說了出來,“她讓我,不要與四皇兄走得太近。” 李舒白垂眸看著他手中那張棉紙,端詳著那上面三團污黑的墨跡,沒有說話。 黃梓瑕略覺尷尬,說道:“然則鄂王爺還是將此事對我們說起了。” 第229章 傾覆天下(2) “我與四哥一起在大明宮長大,又一起被送出宮,從年幼到如今我們一直兄弟情深。我……知道四皇兄對大唐天下意味著什么!”他將那張白棉紙按在桌上,整個人仿佛都失了力氣,勉強撐著才站在靈前,“所以我想,母妃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為人設計,才會被害得瘋癲,又說出這樣的話,而那個害我母妃的人,與父皇駕崩必定有極大關聯,與四皇兄,也必是仇敵。” 李舒白緩緩點頭,卻并不說話。 黃梓瑕則問:“這里就是太妃生前居住的地方?一切都照原樣擺設嗎?” 李潤點點頭,在堂前的椅上坐下,扶著額頭低聲說道:“黃姑娘可細加查看,或許會有什么線索。” 黃梓瑕便穿過小殿的隔斷,走到旁邊太妃的臥室去查看。房間并不大,左手側是小窗,擺放著小榻與妝臺、桌椅;右手側是一張雕花檀木床,垂著錦帳,懸掛著桃木與玉石飾品。 她在妝臺邊轉了一圈,東西都已被收起,一切都空蕩蕩的,因為常有人清掃,室內十分干凈,她的手在桌沿上滑過,然后停住了。 略微停了停,她彎下腰,仔細地看著桌沿。李舒白在門口看著她,問:“什么?” 她回頭看他,說:“好像有一些指甲掐出來的凹痕。” 李舒白便隨手從李潤拿出來的妝奩中取了一段螺子黛,遞到她手中。 她將青色的黛墨在桌沿上輕輕涂過,那凹痕便清晰地呈現出來,正是兩個凌亂的,用指甲掐出來的字—— 夔王。 李舒白不動聲色地看著,示意她往后面涂。 那上面歪歪斜斜的字跡,漸漸顯現出來,禍起夔王。 李潤也到了隔斷前,看著這幾個字,神情茫然:“這……這是我母妃寫的?” 黃梓瑕朝他點點頭,說:“好像還有一些。” 她的手向右邊一點點涂去,在深黑色的紫檀木妝臺上,青黑色的螺黛在陽光下呈現出不一樣的黑色,一抹細長的痕跡。在那痕跡之下,是淺淺的,凌亂的刻痕,一共是十二個字:大唐必亡朝野動亂禍起夔王。 除此,再無任何字跡。 黃梓瑕又在她床上和柜上尋找,再無任何發現。 她將螺子黛放回妝奩之中,然后再看了那十二個字一眼,然后慢慢以自己的帕子將那眉黛的痕跡全部擦去。 李潤站在門口,一時手足無措,只望著李舒白,叫他:“四皇兄……” 李舒白輕拍他的肩,說:“我知道了。我會著手調查當年事宜,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后左右一切。” 回來的路上,李舒白與黃梓瑕在馬車上看著外面流逝的街景,兩人都是心事重重。 “我與陳太妃,并不熟悉。”李舒白將目光轉到她的面上,終于開口說道。 黃梓瑕點頭,說:“先皇去世、太妃瘋癲的時候,王爺才十三歲吧?” “嗯,我一直住在大明宮中,但多是父皇抽空過來看我,我去他那邊的時候也不多,所以雖然父皇晚年都是陳太妃伺候,但我與她見面的機會并不多。到先皇駕崩之后,我與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黃梓瑕的手指在車窗的花飾上慢慢地撫過,沉吟道:“一個十三歲、見面并不太多的皇子,為何陳太妃會執著地記著,而且還在瘋狂之時,認為會傾覆天下呢?” 李舒白微微皺眉,手指在小幾上輕彈,問:“你的看法呢?” “鄂王所說的話中,有一句我十分贊同。就是如果陳太妃的瘋癲是人為的,那么那個兇手必定對你心懷不軌。所以才會讓誘導她對你產生最大的惡意。”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按在小幾上,沉默許久,才輕聲說:“梓瑕……你相信我嗎?” 她不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么忽然說這樣的話。 “莊周夢蝶,醒而不知此身是人是蝶。就在剛剛發現陳太妃刻下的那幾個字時,我忽然想到禹宣。”他沒有看她,將自己的面容轉而向外,目光恍惚地在外面平凡無奇的街景上一一滑過,“他在殺死你的父母之后,卻遺忘了一切,反而因為各種暗示而堅定地懷疑,你才是殺人兇手。” 黃梓瑕的眼睛,在瞬間睜大,遲疑問:“王爺的意思是?” “或許我在十三歲的時候,確實曾經做過什么,讓陳太妃記憶深刻的事情?”他的雙眉,微微皺了起來,看向外面的目光,在車馬的行動之中,輕微波動,“而那條忽然出現在我人生中的小紅魚,和禹宣失去那段重要記憶時消失的小紅魚,又有什么關系?” 眼前的一切,忽然都陷入陰霾,看得不再分明。 黃梓瑕在一瞬間忽然也懷疑起來,這轔轔行走的車馬,這不斷流逝的街景,還有,近在咫尺的,她觸手可及的李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