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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監(jiān)中,帶離了現(xiàn)場。周子秦體貼地叫人給她們辟個干凈點(diǎn)的女囚室,又讓人來收拾了所有證物,準(zhǔn)備封存入庫。 “今日一番推論十分精彩——楊公公,你在成都府解開的這一樁奇案,真是神妙非常。” 夜色已深,但李舒白并不起身,只坐在水榭之前,靜靜地轉(zhuǎn)頭看身旁的黃梓瑕,問,“不知接下來,還有什么余興節(jié)目?” 周庠頓時露出牙痛的表情——這都時近三更了,燈籠里的蠟燭都換了一茬,百轉(zhuǎn)千回的案子都破了兩個,夔王居然還無意安歇,還要看節(jié)目? “這……請夔王稍待,下官立即去安排官伎前來樂舞助興……” 李舒白抬手止住周庠的話,站起身來,說:“本王到成都府后,一向叨擾范節(jié)度與周郡守。今日既然周郡守沒有準(zhǔn)備,那么,今晚便由本王替你們準(zhǔn)備一場余興節(jié)目,請各位移步觀賞吧。” 眾人頓時愕然,想不到夔王竟會準(zhǔn)備一場節(jié)目,邀請范節(jié)度和周郡守觀看。而等到了節(jié)目現(xiàn)場之后,眾人就更驚訝了——地點(diǎn),居然是在周子秦所住的西園。 二十 灼眼芙蕖(二) 李舒白與眾人步入西園之后,回頭看了看跟過來的人。 范應(yīng)錫四下打量著這座小園;周庠一臉疑惑;沐善法師精神萎靡,卻還強(qiáng)打笑容;王蘊(yùn)正拉過一個初生的薜荔隨意看著;禹宣故地重游,沉默而平靜。 黃梓瑕跟在眾人的身后,慢慢進(jìn)入園中,看著荷葉在黑暗之中泛出的薄薄微光。侍女們高燒紅燭,挑亮墻角的千枝燭燈座,照亮廳堂。李舒白坐下后抬頭看周子秦,他點(diǎn)點(diǎn)頭,雖然有點(diǎn)疑惑,但還是說:“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 知見荷塘之上的游廊中,兩盞高懸的燈被取下,而那座千枝燭燈座則被移到廊上,在前面放置了一座紗屏。 眾人按夔王示意,紛紛在家仆們搬來的椅上坐下,看著那紗屏。正不解何意,卻見一個老藝人往紗屏旁一坐,手里拿個小鼓敲了兩下。就著千枝燭的明亮燈光,他將手中一個小本子翻開,開始唱起來: “長安舊事亂紛紛,今日閑話說與君。城西有坊名光德,一樁案件辯偽真。” 他一邊唱著,一邊在白紗屏上展示長安各坊的圖像,轉(zhuǎn)眼又翻出花紅柳綠,小橋門戶,然后一隊人馬噠噠騎過小橋,到了一戶人家門口。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個皮影戲藝人,要給他們演一場戲呢。 范應(yīng)錫和周庠等都料不到夔王居然喜歡這個,還半夜邀請他們來看,不由得啞然而笑,又心想或許另有用意,于是又定神認(rèn)真觀看。 門口大開,騎馬的差役們下馬入門。門戶翻轉(zhuǎn)成內(nèi)堂模樣,赫然是一條女子身影,掉在橫梁之上。 “光德坊內(nèi)出命案,年輕媳婦把命喪。仵作差人俱驗畢,證據(jù)確鑿要結(jié)案。只因一言不相合,滿腹悶氣無處放。輾轉(zhuǎn)難眠暗投繯,自尋短見實(shí)可嘆。” 一位紅衣官員邁著方步緩緩走來,在堂屋坐下。身后跟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繡花衣襖,一對丫髻,十分可愛。 老人用蒼老的聲音,模仿著小孩子的聲音,居然也真有幾分天真意味:“爹爹,爹爹,等等我。” 紅衣官員回頭看她一眼,一甩袖子:“小丫頭片子,到這里作甚?爹爹身為刑部侍郎,正要來聽取結(jié)案陳詞則個!” 看到這里,禹宣忽然低低地“啊”了一聲。 王蘊(yùn)瞥了他一眼,然后才若有所悟,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頭,說:“原來……是那樁案子啊。” 皮影戲老人翻著書頁,念著書上的字。而手下的小女孩也在紗屏上轉(zhuǎn)了一圈,說:“爹爹,我不愛悶在家里看書,也不愛跟著娘學(xué)刺繡,我要學(xué)就學(xué)窺破生死、診斷陰陽的大本事!” “呵呵呵,小丫頭片子,好大的口氣!”父親合著鼓點(diǎn),連揮了三下衣袖,“走,走,走!去和路邊的小野孩子玩兒去!等爹爹結(jié)了這個案件,再帶你回家。” 老頭兒功夫真是不錯,一轉(zhuǎn)眼,手下又翻出看熱鬧的數(shù)個人來,每個人的聲音都各不相同,嘰嘰喳喳地圍觀著。 有手里捧著一匹布的商人說:“好教諸位得知,這家娘子出嫁時,沒在我家買嫁衣料子,出嫁時穿的那件嫁衣顏色不正,才釀此慘禍!” 有手里拿著一串首飾的商人問苦主:“大郎,昨天下午,你家娘子在自己店中定了一對銀釵,如今她死了,你可還要不要?” 有手持批命布幡的算命先生,捋著山羊胡子說:“天機(jī)不可泄露啊!吾早已算出你家今年該有紅白喜事,可惜你沒有早來找我,果然逃不開這一場慘劇哪……” 這下就連周庠等人都已經(jīng)看出來了,原來演的正是當(dāng)初黃梓瑕十二歲時破的第一個案件。 果然,在亂紛紛的人潮退去之后,紅衣官員提筆說道:“看來此案已結(jié),定是自盡無疑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邊再度翻出穿著花襖的小女孩,叫道:“爹爹且慢!” 她爹爹一愣,轉(zhuǎn)頭看她,問:“乖女兒可是餓了?” “不是。” “可是渴了?” “也不是。” “可是要回家了?” “更不是。” “可惱也,快快玩去,不可在此打擾爹爹公務(wù)!” “爹爹,這位娘子絕不是自盡的,而是死后被人假裝成自盡的模樣——她其實(shí)是被人害死的!” 紅衣官員頓時身體一陣顫抖:“女兒呀!你小小年紀(jì),為何口出妄言?這斷案審案之間曲折離奇,豈是你一介童子可以查知?” “然則爹爹啊,莫非你未曾聽到這人的話么?”小女孩的手指向旁邊,那里立即出現(xiàn)了剛剛那個首飾商,“爹爹,你曾經(jīng)在家與同僚聊天的時候,說起人之將死,心如死灰,那么,你見過哪個心如死灰的人,會在自盡前還去首飾店里定制銀釵的?而且,還只是挑選了樣式,并沒有拿到手呢!’” “哎——呀!”紅衣官員又在紗簾前夸張地顫抖起來,老頭兒也開始唱起來:“一語驚醒夢中人,一言可解仇怨恨。黃家有女名梓瑕,天南海北聲名振!” 隨著老頭兒的手一轉(zhuǎn),小女童已長成嫻靜少女,走過千山萬水,來到開著芙蓉和蜀葵的成都府。 在鮮花簇?fù)碇校适陆Y(jié)束。老頭兒放下了手中皮影,站起來向眾人鞠躬行禮:“諸位,老頭兒為大伙兒演的這一段皮影戲,數(shù)年前流傳于長安,今因種種事由,多已不演。蒙周捕頭來請,臨時翻閱戲稿再演,生疏之處,還請諸位諒解!” “甚好,甚好。”周庠笑道。 千枝燭燈座被重新移回室內(nèi),一室明亮之中,李舒白回頭,冷眼旁觀眾人神情。夔王親點(diǎn)的余興節(jié)目,誰不說個好字,唯有禹宣坐在椅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