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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他大多數大學任教的同事都出外旅行度假,偶爾在社交網絡上交流。他們這樣的年輕講師,收入其實不像人們想象那般高,哪怕是在北美主流大學任職。薪金不高,社會地位亦不高,說“我想當個老師”與“我不想離開學校”和“我夏天不想上班”同義。陳一平一個意大利裔的同齡女同事至今抱怨,她mama稱她為“懶惰的女孩”。逢到與教職相關的新聞,她言必提冰島。在冰島任教需具備更高的教育程度,在冰島任教可享社會普遍尊重,在冰島無論任不任教都有政府提供免費的嬰幼兒托管,問她為何不移居冰島,答曰:太冷。自七月六日起,陳一平接受一所私校邀請,余下的暑假學期會在那里授課,因為在私校上課,一堂課學生至多數十人,比公立大學清閑,支付的薪金又普遍令人滿意。在這樣的忙碌里,他可以輕易放開很多事。江紹生日的兩日后,他半夜接到一條鄧特風的短信:已與Michelle分手。錯在我。仍是極簡口氣,陳一平沒有認為這是生硬,他更像是懸浮在空中,親眼看見鄧特風捏著電話,翻來覆去才碼出寥寥幾個字母。手指在屏幕上,隔空躊躇,反反復復,點不了發(fā)出。他要用怎樣的勇氣發(fā)這一條信息,好像做夢夢見背包野營,如此疲憊,還要不斷邁步行進找一個可以露宿的地方。陳一平僅是設想就要代他感到沉重。如果感情已經成為一個負擔,不如放下背包,返轉頭吧。窗外是街燈和黑暗,溫哥華同一輪月亮照耀兩處不同的建筑。據說幾夜前,這座城市上空曾出現綠色與紅色的極光。又是許多人相約,驅車郊外翹首仰望。只是讀了一遍那條短信,就放開電話。陳一平沒有回復。課件已經備完,他關上門窗,開燈,決定花時間拼航模。拆開零件鋪滿一床,模型膠及各種工具擺在旁邊,如同這樣全神貫注地做別的事,心就可以從一些繁雜里靜下來。直到凌晨四點,清晨的光從百葉窗縫隙間穿透。陳一平去私立學院上課,第一堂是早九點。他承諾過,會在第二周前盡量記住學生們的名字。上完課近十二點,他走出長廊,心理學的Baraghani也踱步出來,正在寒暄,意外看見有人推開正廳大門,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入。陳一平拿著裝印刷完成的課程綱要的文件夾,愣了一下,回神才對Baraghani說:“不好意思……可否重復一次?”近退休年齡的老教授開懷地笑。“某個你認識的人?”又是一場,本想避開的不期而遇。陳一平聳聳肩,低頭看他的文件夾。七月初的陽光從鄧特風方才推開的玻璃門外照入,平滑大理石面上,來往的若干人都拖著長長的影子。另一邊,鄧特風站在前臺,擋住陽光,待接待女郎掛斷電話,才敲桌面。“我想注冊。”金發(fā)紅唇的女郎訝然抬頭,親切地甜笑。“……我希望你知道,學院現在的暑期學期是七月六日開始的,也就是說……”“唯一一件我想知道的事是,現在是否還可以注冊課程。我不在意錯過二或三節(jié)課。”“好的。”她用“隨意吧怎樣都好”的眼神看了看他,慢吞吞伸手去拿桌上的電話,通知AdmissionOffice。然后放下話筒,禮節(jié)性地笑:“向左直走,112室。我們的學業(yè)顧問Sally在等待你。”鄧特風走過陳一平面前,兩人都不曾開口。擦肩而過,鄧特風甚至沒有多朝他看一眼,表現得猶如素不相識。或許是負氣。像一只被踩到尾巴得罪的貓,高傲地豎起尾巴,在犯罪者面前橫行,再不接受任何誘惑,更拒絕主動示好。在走過陳一平身邊后,鄧特風才深深吸了口氣,在與他背對的方向牙齒咬著嘴唇。那是種太過復雜的情緒,他不懂自己是在氣惱還是委屈。我發(fā)消息給你,我費盡全身心氣力,才發(fā)出一條消息給你,你卻視我如無物。但他還是著魔一般地追到了這所學院。如果暑期陳一平不在此而在那所大學,他大概會致電大學的學生服務處,妄稱他當著媽咪面親手撕掉的錄取通知是丟失了,詢問能否補錄或是重新申請學位。總要不計一切代價,像行星環(huán)繞恒星運行一樣接入陳一平的軌道。即使冒著無法預料、無可預計的與彗星沖撞的危險。可正因為太沉浸于自己的心思,他沒能發(fā)現陳一平外露的心情,也忽略了那份他以為是單方面作用,其實是相互吸近的引力。第10章鄧特風有十二年級在校成績及各科省考成績,注冊學院十分簡便,交出證件,即可開始文書工作。學業(yè)顧問建議他可先去圖書館拍照,以便制作帶相片的學生ID,鄧特風仍坐在她對面:“可否現在選課?”又是一個“并不推薦”。學業(yè)顧問向他解釋:“今天是七月九日,我們大部分課已滿席,如果你想選課,很可能只能進入輪候列表,那代表你還不是一堂課的正式學生,需要等候其他已經正式注冊的人在明天以前退出課程。”鄧特風道:“我并不在意。”他選注了陳一平的課,大學第一年的社會學入門概述,和另一節(jié)心理學初級課程。在暑期只需兩門課便可算是全職學生。今天陳一平開設的,并不需之前有社會學背景就可以直接選修的課已經上完,圖書館那個愛爾蘭裔攝像師不住地勸他“嘿,笑一笑,笑容!”最終也訕訕放棄,拍下一張毫無微笑表情的學生ID照片。陳一平還在一樓的課室里上課。這學院的規(guī)章中并沒有一條:上課時應保持門打開。幾乎每個教室都在使用中。鄧特風獨自走到教室走廊盡頭,那里有上一個平臺的三級臺階,極為寬敞,三級臺階以上,右側墻邊是一長列可供學生坐下、放包的長條椅。長椅一直沿墻延長,直至圖書館入口的轉門。鄧特風在長椅上孤單坐下。他看著這所學院,不同于大廳,這一側課室外竟都是光滑的淺色木質地板,對面墻上掛著的時鐘腳滴哆滴哆地走,他肩膀放松,低下頭,聽見課室內模糊的,陳一平的聲音。他完全不像通宵未眠。鄧特風陷入無窮無盡的苦悶,應該說那些苦悶像狂潮向他眼耳口鼻涌入。他想著我中意他,他卻不中意我。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我中意他,我想要觸碰他的身體。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為什么我很難受。在不理解自己時尚且有懵懂甜蜜的愉快,可此時看見了自己的心意,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