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0
要不要一起?他今天開的跑車是兩座,但是可以回去換一輛四座。如果,如果陳一平有興趣來,他不嫌麻煩。陳一平那邊回得快一些,說:這回有事,下回了。不論華人還是白人,“下回”這個詞在字典里多數時候可以看作是“遙遙無期”的同義。鄧特風心沉一截下去,停車在公寓門口等米雪,卻看見公寓樓下,陳一平先推開門,讓米雪行出。她像小鳥一般飛上車,陳一平站在原地朝他們微笑揮手。米雪“撲哧”一聲笑。“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大哥有這樣一張臉和身材,一定是上一世拯救了全世界?”從昨日起,溫哥華氣候忽然轉冷,這幾年氣候異常,三月、五月漫天飛雪都發生過,走上街頭,常見一群行人的衣著分屬一年四季。陳一平穿白色的秋季厚帽衫,帽子很大,落在背后,側頭時領沿能碰到下巴,胸前印有大大的三字母學校縮寫,講師穿得像學生,老教授們見了會暗自嘀咕。幸好他只是送小妹下樓,順便到垃圾房扔分類垃圾。他有些疲憊,仍然俊朗好看。鼻是鼻,唇是唇,眉是眉,五官分明到有人描線似的,身材也高大。鄧特風這時才發現,他的衣服確實都是基本款,黑白灰深藍淺棕,沒有圖案,換個人著就缺點處處,投在人群里毫無值得注目的地方。他反復咀嚼這個發現,因一點小事覺得驚奇,根本沒想到他自己的衣著明明也是如此。米雪還在笑談。“……去年時裝周我去看,一位設計師親口和我埋怨,‘溫哥華被lululemon毀了’,人人衣櫥里一條瑜伽褲,嘩,一丁點時尚概念都沒有。”所以她從不穿那些松松垮垮的東西。“你喜歡時尚設計,為什么不去讀。”“我拿不到高分呀。”她天真地說。“我沒有敢于奔赴時尚第一線的勇氣,我愛安穩。”她坐在車上,和鄧特風絮絮說高中的時尚故事。她大哥送她去讀的竟不是鄧特風那種私校,更不是女校,而是全溫排名第二的公立學校。校風嚴明,陳米雪八年級已經知道時尚,但高中幾年,從不敢穿太漂亮或戴太惹眼的飾品去學校。一位同學女友背鉑金包上課,會被教創意寫作的愛德華女士拒絕她進教室,但陳米雪一向乖巧兼成績優異,有次攜一只香奈兒,她擔驚受怕,老師大發慈悲,當沒看見。鄧特風問:“你和你大哥讀同一所學校?”“是。”米雪又笑得眉眼彎彎,與他講趣事。“大學申請那時我請大哥以前的老師給我寫推薦信,她那時候已經去做教育局ESL部門的阿頭,寫完她還在感嘆,說想不到我是大哥的meimei。”確實想不到。陳一平讀高中時每天帶游戲機上學,下課與人在球場踢球,天黑一個人踩腳踏車回家。舉辦學校市場活動,他肯定參與策劃,十六歲便在學校自助餐廳打工。陳米雪讀書時,每日保姆開車接送,很少與同學搭公共交通,學校活動只參與合唱團。男孩要窮養,女孩要富養。鄧特風并不理解這個道理,他可以一絲忸怩也沒有地說,他是富養長大的,財富與資源對他來說好像空氣一般的無滋無味不功不過察覺不到,但他生活于其中。在這個年紀,他對陳一平這個人以及他背后的人生很著迷。好像一個過客的胸膛是一扇圓花窗,望出去能看見寬廣的,使他迷惑的另一個世界。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到達場地,米雪等他練電單車。場地開闊,沒有建筑物遮擋,陽光無拘無束潑灑下來,明亮耀眼的暖意抵消了冷風。跑車停在草長到齊胸的野草場邊,米雪拉起遮陽頂,從包包里拿出裝零食的樂扣盒。單手大的玻璃盒里盛著混在一起的甜美藍莓紅櫻桃,顆顆碩大飽滿,還在滴沒瀝干的冰水。吃完水果,鄧特風還沒回來。米雪索性又拿盒底鋪一層金黃蜂蜜的希臘酸奶來吃。等到鄧特風回來,她問:“真奇怪,為什么你要學電單車,并不實用呀。”鄧特風說:“那天搭你大哥的車。”取下了頭盔。米雪的表情忽地不對勁,她蹙起眉毛。“這么巧。”“怎么了?”米雪扯著衣扣,良久,放棄似的說。“我討厭極了電單車,Alex,你知不知道,我哥的電單車是我爸教的。十二歲,他非要我哥學,從車上掉下來摔斷手。媽咪懷著我,大哥在醫院,他就這么趁亂一走了之,怕警察勸媽咪多控告他一項家庭暴力。從此再沒回來過。”他們都是被家長拋棄的人,她險些要在自己手掌里哭出來。她不應該哭,鄧特風遲了一會兒,才想起此時應該輕輕拍她的背,但他仍然在想:她為什么哭?鄧特風父母在他一歲分居,監護權歸母親。很多夫婦都撐不過剛做人父母這一劫。五歲,他生父死在紐約,聽說是物質濫用沒救回來。鄧特風不難受,他沒與父親如何相處,也沒與母親如何相處過。不曾得到何來失去。七歲哭得最慘的一次,是一直照顧他的保姆Sara結婚辭工,不再出來做事,他哭到被嗆住,眼淚鼻涕糊滿臉,倒在地上像小狗抓著保姆的衣服不讓她走,緊緊箍著她,在她皮膚上留下紅印,又打又鬧,她還是走了。那天在樓梯間混亂的拳打腳踢之中,他抓傷媽咪,事后被狠狠訓斥一頓,又換了家庭教師。所以推己及人,該哭的是十二歲的陳一平,而不是與生父未謀面的陳米雪。可被拋棄這個問題在他們身上留下的影響剛剛相反。鄧特風很想知道,為什么陳一平可以不介意,可以那么瀟灑,仿佛性格形成不受到成長遭遇的一點影響。鄧特風和米雪坐了十幾分鐘,藍天上白云遮蔽太陽,風吹云動,日光在地面轉暗又轉明。米雪轉移話題,找最能給她安全感的題材,又主動講起她大哥。“我大哥教過騎電單車的只有一個,Jamiejiejie。”她坐在高處,腿輕輕搖晃。“好可惜。他們真是,有時候想起來,我都會心痛。”第5章可陳一平還是如此,看不出多傷心。鄧特風在心里想,游戲廳說到很久沒出去約會,他也是自我調侃說導師、課題害人不淺。鄧特風懷疑他根本不愛前女友。“做什么代人心痛。你當那個Jamie是未來大嫂?”米雪認真道:“我真的當的。”“……你知不知道,是我大哥先喜歡Jamiejiejie的。……”鄧特風看著她,心情剎那由晴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