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周澤楷反問了，看孫翔的表情卻已經清楚了幾分。

“唐昊。”孫翔忍了又忍才擠出他的名字，“皇上這樣寵他，你倒是心性好，一點都不介意。”他忽然嗤了一聲，“難不成，那些皇上與皇貴妃情深意重的舊事，也都只是謠傳？”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算是很不好聽，但周澤楷并不氣惱，反而低頭看看雨茗那很有幾分葉修神韻的雙眼，微微勾起了唇角。

“寵和恩，自然不一樣。”他身子不動，抬起頭看著孫翔。“皇上是千萬人的。”但葉修心里的，只有一個人，他自然不會介意。這話他沒有說出口，只等著孫翔自己反應。

“我知道葉修與你是真心，但唐昊他家中既無高官也無……”

“我們都是一般。”周澤楷說，“嶺西王尊貴，可但凡為臣者，家族榮辱，非一人之事。”

孫翔怔住，半晌，復雜的神色慢慢變得清明，露出了一絲帶著苦澀的笑意。從前他便明白自己進宮很大程度是因為舅舅陶軒，但他并沒有想過，自己的一言一行也會讓陶軒和他母親受到影響。

“家族榮辱……”他默念著，轉身時有些踉蹌，站住身子后一步步走出了承坤宮。

待他腳步聲遠離，躺在周澤楷膝上假寐一直未出聲的葉修面上露出笑意，“想不到，竟是從前最寡言的小周來教他這些道理。”

“德妃和他父親，此番已很辛苦。”周澤楷單臂夾抱著雨茗的錦被，指尖輕輕掃過葉修的眉梢。

“說起來，從前我對少天和杰希的恩賞也不少，你真一點不在意？”葉修的聲音里帶了些戲謔，問。

周澤楷知道他是明知故問，撫了撫他鬢角，道：“不喜歡吃酸的。”

這下葉修真的笑出聲，枕在他膝上直抖，惹得周澤楷也因為癢而笑了起來。

“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葉修笑言，“若真能每時如此，朕這個皇帝就算是昏君也做得舒坦無比。”

“皇上要做明君。”周澤楷輕輕抬了抬他頸下，“未時三刻了。”

“你都這般催朕了，朕也只好舍了心中卿卿，去和那些'愛卿'議事了。”

葉修坐起來，親親雨茗柔嫩可愛的臉，又執意將輕柔的一吻印在因他前一句而側首避開的周澤楷額上。

“待開春料理了手上事宜，朕帶你去郊外行宮休憩，就我們兩人。”

（十八）

鳳鸞春恩車來接王杰希時他剛用完晚膳，準備去承坤宮尋周澤楷商量一下最后兩位新人的位分安排。但葉修忽然召見，他也只得把名帖收好，讓喬一帆與邱非注意宮內事宜，隨后便跟著宮人走了。

養心殿里伺候的宮人接過他的大氅后就退了出去，暖香熏得滿室融融，王杰希穿著單衫倒也不見得有多冷。葉修正盤腿坐在床上看書，聽得他腳步聲，抬起頭看了看。王杰希要行禮，卻聽葉修口中“嗯”了一聲，問：“怎么穿得這么單薄？”

王杰希有些尷尬，向來妃嬪被召到養心殿侍寢都只在貼身衣物外套件大氅披風之類，進內室便脫了，也是為了方便皇帝寵幸。此番他是照例，葉修卻平白多了句疑問。他正躊躇著，葉修拍拍身邊床沿，道：“過來坐。”

待他坐好，葉修問：“李軒和吳羽策的事安排的怎么樣了？”

“皇貴妃秉承皇上旨意，兩位新人武藝出眾家世官品貴重，都破格封了貴人，一位賜號粼，一位賜號璨。住百花庭隔壁的溫敬樓。”

“溫敬……這名字似乎不太適合兩位青年男子。”葉修琢磨了一下，說，“明日讓皇貴妃傳懿旨，改名為虛空樓。朕聽聞他兄弟二人雙鞭成法，配合得極好，號虛空鬼鞭。這名字應更得他們心意。”

“是。”王杰希淡淡頜首應了。葉修忽然想起什么，帶笑問：“小周最近怎么忽然開始理事了，你不介意被他分去手上權力？”

“皇貴妃本就是六宮之首，”王杰希答得妥貼鎮靜，“況且宮中人增了不少，事宜眾多。臣輔佐皇貴妃尚且得力，一人主事恐怕會力不從心。”

“方士謙作為你的舅舅，服侍你還到位吧。”葉修忽然轉了話題，王杰希有些愣神，還是很快回了：“方太醫醫術高明，即使與臣沒有血緣之親也……”

“那你們打算把你腹中這個孩子瞞朕幾月？還是你崇敬皇貴妃，便連舍棄皇子這樣的傻事也要跟著做？”

葉修的雙眼平日常帶著笑意，親近的人與他對視不覺帝王威嚴，因而心中很舒適。但此刻他依然平靜地看著王杰希，卻讓王杰希心中一驚，只覺被看得透徹。

他當即起身跪地行了大禮，“臣不敢以皇嗣之事欺瞞，但臣確實沒有孕兆，還望皇上明察。”

“起來吧，朕方才語氣不好，也是心中焦灼所致。”葉修卻沒有多說，很快斂了眼中微薄怒氣，探過身子拉了王杰希一把，讓他坐回床上。

“是安文逸告訴朕你宮里近來常用活血化瘀的藥，朕記得方士謙又總報你身子并無恙疾才來問你。你也該知道，小周去年一事后，朕就屬意安排了張新杰的親傳弟子安文逸，專門負責高位妃嬪對活血之藥的使用。朕只是不想你……因為答應小周替他撫育雨茗，做出自傷之事。”

“多謝皇上關懷，”王杰希露出一絲笑容，“臣近日的確體血有些淤塞，想來是入冬畏寒少走動的緣故，不想麻煩舅舅，所以自己診了脈配了些藥在服著。”

“那朕也無疑了。不過杰希，”葉修瞟一眼他平坦小腹，道：“若你想要自己的孩子……”

“臣會視二殿下為自己所出，無論日后二殿下是否繼位，臣絕不覬覦皇太后之位。”王杰希主動伸出一手握住葉修腕上，“臣還是慧昭儀時失去的那一月的身孕，是自身不慎所致，確實遺憾。但自梓鐘殿陪伴皇貴妃一夜后，”他抬起臉直視葉修雙眸，神情從容，“我便只愿能鼎力助他，不至那般辛苦。”

“你父親那邊現下如何？”葉修見他這般表態，也就不再多說，問起了三人間那個最重要的秘密。

“父親官事辦得很順，想來皇上知曉，但周氏一事……”王杰希聲音也放低了些，搖了搖頭，“父親只打聽到當年周府之火另有人指使，其余，暫無消息。”

“此事只是急迫也無用，你說的，朕也在些舊信中看到了，前朝……實在該料理一番。”葉修放下書握握他手，“杰希，我向來敬重你人品，也相信你，方才驚著你了，歇息吧。”

錦繡金龍的被褥鋪開，二人很快便在香暖氣息中入眠。

轉眼到了年初九，年內來朝見述職的大臣們紛紛離京回崗，有幾人的運道卻大大改變了。

周澤楷著人在承坤宮主殿內置了火爐，邀來王杰希和唐昊圍爐烹茶，也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