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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馮硯棠搖了搖頭:“咱們一起走不成嗎?”“昨天晚上我是怎么跟你說的?你可不準再變卦!”章司令換了嚴厲的語氣:“這都什么時候了,你我都要以大局為重!”馮硯棠聞言便不言語,看著章司令一臉鄭重,最終只得點頭說道:“那好,我聽你的。”章司令松了一口氣,笑容像是兩點水滴在他的嘴角漾出了一絲不成形的波瀾,馮硯棠正想再問句什么,章司令卻猛然向前邁了一步,將他一把抱住了,馮硯棠怕他覺出來自己身上的槍,下意識的往后一躲,章司令奇怪的看著他,卻終于什么也沒問,只說道:“行啦……你先去整理行李,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馬上就要會戰(zhàn),我也得準備準備了!”馮硯棠還在猶豫,偏偏外面?zhèn)鱽砹饲瞄T聲,他打開門一看,原來是章司令的老衛(wèi)隊長過來了。衛(wèi)隊長是被章司令專門叫過來的,這時看見馮硯棠在這里,倒有點尷尬似的,猶疑了一下,章司令便讓馮硯棠先回避,馮硯棠答應著走出去,卻虛掩了門,站在門外傾聽里面的動靜。便聽得章司令說道:“老伙計,我叫你過來,是因為這兒有樣東西要托你帶出去——喏,這是我寫給校長的信,你千萬收好了,明早上我會命令你跟著馮處長一起走,你們坐飛機去臺灣,等到了那邊,你就將這封信交給校長——切記,絕對不要讓馮處長看見這個。”“鈞座!”衛(wèi)隊長的聲音很驚訝:“您這是——”章司令打斷了他的話,“這件事我早已做了決定,你也不必再勸我……沒其他事要說的話,你就出去吧……”馮硯棠愣了一下,迅速閃開了門口,等了一刻,那衛(wèi)隊長推門而出,眼圈都是紅的,他便一把抓住了衛(wèi)隊長的衣裳,將他拉到一旁。衛(wèi)隊長嚇了一跳,幸而看清是馮硯棠,便不出聲。馮硯棠拽著他躲到僻靜處,伸手便問他要那封信。衛(wèi)隊長起初還不肯給他,馮硯棠急了,說道:“你還瞞著我!是想害死他嗎?”衛(wèi)隊長一怔,滿臉苦楚,一只手卻捂住了衣兜,馮硯棠頓時恍悟,便不顧一切伸手去搶,衛(wèi)隊長畢竟也有點年紀了,哪有他那樣利索的手腳,終于給他搶去了那封信,馮硯棠毫不遲疑的拆開了,里面卻是一頁日記本上撕下的紙。他將這張紙打開來,只見那上面工工整整的用鋼筆寫著一段話,字體渾厚蒼勁,乃是章司令寫慣了的碑體——“蔣公吾師鈞鑒:職退守江浙,與數(shù)倍之勁敵血戰(zhàn),于茲已至絕境。匪集結(jié)大部來襲,援軍不至,彈竭糧盡,實無力再守。職有辱使命,情愿抱定成仁之決心,與敵戰(zhàn)至最后一人,以答多年知遇之恩……”馮硯棠不及讀完,一雙手就控制不住的哆嗦了起來,衛(wèi)隊長慌忙勸他冷靜,他深吸了一口氣說:“好,好!我沒想到他連遺書都寫好了!果然,我要對不起他了!”便將那頁紙依舊還給了衛(wèi)隊長:“別告訴他我知道這件事,你且等著我的消息——如果我要你照顧著他,跟著他一起往后方去,你愿意嗎?”衛(wèi)隊長跟了章司令多年了,如何不樂意?馮硯棠點點頭說:“多謝了!老哥哥!”便回頭往章司令那邊去了。章司令還在對著他的作戰(zhàn)圖沉思,神色一如既往的安詳冷靜,他大約是真正放下了這一些,故此才能如此坦然。馮硯棠進來,章司令問他:“這么快就收拾好啦?”馮硯棠道:“是啊,都準備好了。”章司令笑了一笑,似乎又有些自持不住,便飛快的扭過頭去,佯裝踱步來到窗前,小心的避開了馮硯棠。馮硯棠望著章司令的背影,越發(fā)確定了自己的決心,他回頭覷了一眼房門,定了定神,將一只汗津津的手在衣襟上擦了一擦,而后探進衣內(nèi),無聲無息的抽出來了那支袖珍手槍。章司令猛聽得背后傳來一聲槍栓響,回頭一看,正看見馮硯棠舉起了那支勃朗寧,馮硯棠雙手持槍,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臉色蒼白如紙。章司令一下子就愣住了:“小棠!你這是——”馮硯棠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別怕,我不會要你的命,可是你千萬別動。你閉上眼,千萬別動!”說時遲,那時快,他趁章司令沒反應過來,已經(jīng)扣動了扳機!章司令應聲而倒,肩上開出了一朵血花!馮硯棠撲過去查看他的傷勢,知道無大礙,便抽出早已掖在兜里的手絹,給他摁住了傷口,說道:“忍一忍!”隨即他沖著窗戶胡亂補了一槍,將那玻璃打得粉碎,這才將勃朗寧揣回衣內(nèi),放開了聲音,沖著外面吼道:“快來人啊,叫軍醫(yī)!司令遇襲了!”指揮部里回蕩著他聲嘶力竭的叫喊,衛(wèi)兵們立刻蜂擁進了房間,馮硯棠雙膝跪地攙扶著章司令,緊緊的按住章司令的傷口。章司令則是一語不發(fā)的望著馮硯棠,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似的。因為疼,也因為驚,他的面色也是一片煞白,馮硯棠低頭望著他,熱淚不由得盈滿了眼眶,顫聲說道:“孩兒不孝,不曾保護好義父,望義父處罰!”章司令的嘴唇直哆嗦,外人以為他是疼的,唯有馮硯棠明白他是氣的,果然,他將一只血淋淋的手舉起來,啪的一聲,狠狠抽了馮硯棠一巴掌。“混賬!”他氣沖沖的說:“你——你簡直混賬!你這是——你簡直就是——”底下的話,他終究沒法再說出來,又因為牽扯到傷口,他疼得身子一歪,差點又摔在地上,馮硯棠被他打得眼前一陣發(fā)黑,卻拼盡全力支撐住他,章司令一把拂開了他的手,罵道:“滾!我不用你攙著!”馮硯棠哪里肯松開他,只得哭著喊道:“軍醫(yī)呢?軍醫(yī)干什么吃的?怎么還不來!”而衛(wèi)士們見章司令如此盛怒,馮處長又是這般慌亂,還以為他們都是因為遇襲之事驚嚇過度,不免拉開了他倆,紛紛勸道:“司令息怒!馮處長他不過是保護不力,錯不在他啊!司令打他有什么用?”一語提醒了章司令,他頓時茫然了起來,雙眼瞪著馮硯棠,卻不再有什么動作了。馮硯棠半邊臉都被章司令抽得腫了起來,頰上又沾滿了血,不知是沾得章司令的還是他自己的嘴角被抽破了。他往前膝行了一步,依舊抓住章司令的手,委聲說道:“義父,等您傷好了,您想怎么責罰我都可以,可是請看在孩兒的面上,盡快治療傷口,不要辜負了孩兒的一片苦心!”章司令頹然嘆了一聲,幸而這時軍醫(yī)已經(jīng)到了,大家趕緊攙他去內(nèi)室治傷,事已至此,章司令也無可奈何,只得由著別人將他攙進去了。馮硯棠在他們走后依舊沒有起身,風從破窗戶里吹進來,他才發(fā)覺身上是涼的,那是方才出的一身冷汗被吹透了的感覺。臉上是熱辣辣的疼,他抬起手拭了拭,又感到雙手哆嗦的厲害。不知方才那顆子彈究竟打得準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