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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臺上一匝蠟淚凝成的小瀑布,想是那紅燭昨夜無人理它,直燃盡了才熄。他又低頭看看旁邊的枕頭,瞧見那上面還有章司令躺過的痕跡,便滿足的將臉頰貼到上面。堂屋里,章司令和老太爺在長篇大論的說著這一年來兵力的損耗,這雖然不是什么愉快的話題,但這一刻馮硯棠就只是想笑。雖說腰背酸痛不已,但總這么賴在床上也不是個事,他慢吞吞的爬起來穿衣服,不小心將腰帶掉到床下,章司令想是聽見了動靜,不多時便找了個借口回到屋里。馮硯棠見他已經換了一件家常衣裳,頭臉也仔細收拾過了,看來仍是神采奕奕,便不錯眼珠的盯著他瞧,章司令還當他在擔心老太爺那邊,便笑道:“沒事,我跟你爺爺解釋過啦,你昨晚上看我回來一時高興,只顧陪我聊天,以至于今早上起不來了。”馮硯棠臉上一紅,沒說什么,章司令坐在他旁邊,細細的凝視了他半晌,忽然又說:“你真是年輕,我在鳳來飯店遇見你那時候,已經覺得你很好看了,過了這么多年再看,你還是一樣漂亮。我老了,真怕要留不住你了。”馮硯棠笑道:“你胡思亂想些什么呢?我的干爹才是最英俊的——多少仕女搶著要嫁他啊!”章司令一繃臉道:“不準胡說!”馮硯棠還是第一次發覺他這個毛病,不由得只想笑,章司令在房間里打量了一圈,看見馮硯棠日常用的還是那些老物件,便又說:“你這一年來東顛西跑的,居然也沒添點新家當?”馮硯棠想了想說:“我也覺得自己熱熱鬧鬧的買過不少東西,結果到了這兒一瞧,留下的,也不過剛剛裝滿了那兩只舊箱子罷了。”章司令笑著搖頭:“你年紀輕輕的,何必這么節省?”馮硯棠笑道:“又擔心我被人勾走,又不讓我簡樸著些,倒是怎樣才放心呢?要不你帶著我一起走得了。”章司令笑道:“你老老實實在家待著我還放不下呢,還帶你去前線?依我的主意,趕明我回了前線,你還是替我好好的照顧著你爺爺,等我得勝歸來,也省得再迎你過門了。”他這話固然是講笑的意思,馮硯棠卻正色道:“誰知道這場仗能打多久?誰又說得準中國會淪喪多少領土?你讓我老在這兒等著,那可不成。”章司令說:“日本人說三個月亡了中國,不也沒有實現?你怕什么?除非真戰到了只剩最后一人,不然我們是絕不肯認輸的。”“我何曾是怕這些?”馮硯棠有些激動了起來:“老太爺畢竟還有大管家等人照料,可是你身邊有誰呢?我早就想好了,我要跟著你。”章司令聞言又要皺眉頭,馮硯棠趕緊搶在他前頭說:“橫豎我這一輩子,是要跟你牽扯不清了!現在后方也是一片混亂,我那幾間破廠子,不過是慘淡經營,我在這邊又能有什么建樹?你過去不是一直想讓我跟著你做事么?好,如今我就向你討個官:我要做你的軍需處長。你敢不敢答應?”章司令卻不受他的激將法:“這可是個敏感職位。”馮硯棠早有準備,便說道:“正因為敏感,我才一定要做。自來軍隊里的腐敗,遠遠勝過一般官僚機構,后勤更是貓膩最多,我做了你的軍需處長,你只有比用外人更放心的,我保證你的士兵們吃得好穿得暖,軍備不會有任何短缺,花費也必定比別處低廉。”章司令聽他說的頭頭是道,可見這幾年置身實業,他的確得了不少鍛煉——不禁苦笑了一聲道:“你可真傻,從來打仗是個苦差事,怎么還有搶著去當兵的。”馮硯棠說道:“我現在想通了,只要能跟著你,管他干啥呢。我原先就是為了賭一口氣,天天的別扭著自己,其實有什么意義?過日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章司令聞言,向他臉上直望了好一會兒,方才感慨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從今真是不能再小看你了。”馮硯棠聞言,當即在床上坐正,給他行了一個軍禮,說道:“卑職向司令大人報道!”章司令噗的笑了出來,擺著手說:“你看看你這份別扭,到了我那,你還得從頭學呢!我可告訴你了,我的手下人多,魚龍混雜,軍需處又是個肥缺,你可要做好被排擠的準備。”馮硯棠說:“我倒要看看誰這么不長眼?大不了,我常找你告狀就是了。”章司令想了想說:“好主意,然后我可以順便留你過夜,這樣也顯得自然,不至于引人注目,可謂兩全其美。”馮硯棠不意他想到這個地方去了,登時又好氣又好笑。☆、第43章馮硯棠早就打好了一個隨身的小行李包,此時計議已定,他便給管事經理等人各自留下書信安排,又去向老太爺和大管家辭行。老太爺雖然舍不得馮硯棠,卻感動于他的義氣,便細細叮囑了他一通,又要他務必答應自己一定平安歸來。晌午頂的時候,部里的車子來接章司令,他就扛了行囊跟上去,章司令微微一笑,親自幫他將行李安置在車后,然后帶著他上了車,自此同赴前線。他們這一路坐了小車換大車,曲曲折折,速度倒是不含糊。馮硯棠自是新鮮的很,章司令在車上一貫只是閉目養神,馮硯棠不斷的撩他,他連眼睛也不睜,卻握了馮硯棠的手說:“我沒想到這趟過來,到底還是帶了你一起走,我在你面前,又一次沒能堅持自己的原則,慚愧!”馮硯棠說:“你從來只管打仗,哪里懂人情世故,所以自今兒起,你就老實聽我的話,準沒錯。”章司令說:“小滑頭。”馮硯棠忽然想起一事,便笑道:“對了,為什么那何大參謀,主動請纓做了通訊員?”章司令說:“我們再不濟,總有一份愛國之心。對于冠英而言,做個穿越火線的傳訊員,是他所能做出最好的改變。你可能不會想到,就算是冠英這樣多年的文職人員,也有他自己的英雄夢。”馮硯棠因為對何冠英沒好感,便繃不住冷笑道:“這有什么不能想象的?何參謀一貫很有膽量,也擅長搞策略——當年我就知道了。”章司令微微一笑,說:“其實這件事,冠英還要感謝你的,如果不是那時候你阻止我辦他個濫用職權,他也不會有今天。”馮硯棠也笑了,想起當年他與章司令剛要好的時候,章司令的確動過疏遠何冠英的念頭,但是馮硯棠顧慮著自己的身份,阻攔了他。馮硯棠的理由是:“雖然他是咎由自取,但外人不明究竟,只會感覺義父你偏向了我,他們會說你為了替干兒子出氣,小題大做發落了自己的心腹參謀。何冠英是你的親信,我頂多只能算是你的孌童,你為了一個陪睡的貶了給自己辦事的,這讓其他下屬怎么看呢?”章司令覺得他十分懂事,便饒過了何冠英。馮硯棠當初原不過是順嘴說了那么一句話,沒想到竟結了這個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