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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先生也就立刻沒了胃口,杜先生雖沒吃飽,此時也不好說什么,只得趕著喝了一盅酒,看著錢先生匯了帳,又跟他千恩萬謝的一道將章公子送出了飯店門,招手叫來了一輛汽車,這才鉆進車里,跟著章公子一道揚塵而去。那店東送了客人,回去樓上眼看著一大桌子菜沒怎么動,不由得嘆了一聲作孽,一面招呼跑堂的上來收拾,一面卻猛不丁的想到一件事:“不對啊!怎么那章司令的干兒子,連一輛汽車也不趁?”☆、第2章這時那章少爺并杜先生二人,早已在趕往錢莊的路上,杜先生瞅司機不注意,低聲跟章少爺說:“我看你啊,還是底氣不足,剛才跟那人瞎解釋什么?他既然已經(jīng)信了,你又饒上后面那一句干啥?萬一畫蛇添足,倒不好了。”章少爺懶得搭理他,卻提高了聲音催司機開快一些,杜先生以為他是急著拿錢到手,便笑道:“行啦,量那姓錢的一時半會也發(fā)覺不了。”說著從兜里掏出來那一張七百塊的兌票,拍了拍,又不禁嘆道:“才一千塊,你也太心慈手軟了。”那章少爺卻打了一個哆嗦,裹了裹羊毛大衣,嘟囔道:“怪我?誰讓你找到這么一個主?現(xiàn)錢也不帶夠,倒還麻煩我們跑這一趟。再說了,你不也說做生意的不容易?這一千夠窮人吃幾年的了!詐得他太狠了,我怕他氣急了報官——”杜先生慌忙咳了一聲,瞅了瞅前排的司機。章少爺卻不覺,只顧著又緊了緊衣裳:“什么破料子,一點也不保暖,凍得我話都說不利索!要不是方才那飯店里暖氣還足,簡直是要我的命。”杜先生不由得嘆了一聲,說道:“那你還慌著出來,我都沒吃飽呢。”章少爺鼻子里“嗤”了一聲,說道:“那家的東西難吃死了,以后不準定那家!”杜先生聞言笑了一下,想說:“剛才還說窮人窮人的話,可你還不是沒改大少爺?shù)钠猓俊辈贿^張了張嘴,最終是沒敢說出來。兩人到錢莊里兌了現(xiàn)錢,少年人另叫了一輛車子,吩咐了司機前往“鳳來飯店”,隨即依舊蜷在車座子上滿口里嫌冷。杜先生將銀錢五五分作兩份,少年拿過自己那一份,從中間挑出一塊來,送到耳邊彈了一下,露出一個甜絲絲的微笑,看得那杜先生又是搖頭又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鳳來飯店是X市頂高檔的飯店之一,配有熱水汀、抽水馬桶以及體貼的茶房甚至跳舞場,兩個人在這里常年訂了房間,其實杜先生十分rou疼這里的房價,奈何一則章少爺心儀此地,二則做了這個行當,有個奢華的下處也便宜,因此才不得不選了這里。當下二人回屋,少年人慌著裹了被子,杜先生便尋了兩塊點心一壺熱茶,心里還耿耿于懷那沒吃完的筳席,好在他是個記吃不記打的人,一時間填飽了肚子,便不再有心事。俗話說保暖思yin欲,他想著下午也沒啥事干,便不由得盯著對面床上的少年看了起來。章少爺背對著他,鴨絨被子裹在身上,松松的勾出一個相當單薄的身形,他看了一陣子,心里便有些突突的,忍不住湊上去,飛快的在那人臉頰上親了一口,又將一只手伸進被內(nèi)去摸。少年人猛地一顫,一下子就推開了他,隨即翻身坐起來,罵道:“大天白日的,杜士成你搗什么鬼?”杜士成給他推了一個跟斗,忍不住也變了臉,說道:“小兔崽子,勁還挺大!你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從牢里救了你!”章少爺冷冷一笑:“是我自己。”“呸!”杜士成也冷笑:“就憑你自己?要不是我,你以為你就那么容易搭上肖處長了?你也就配賣給牢頭!現(xiàn)如今跟我裝什么清高?你也不看看自己是誰?還當自己是馮家的大少爺呢!”章少爺——不,馮家的大少爺變了顏色,說道:“我是誰用不著你過問。但是有句話我可告訴你,現(xiàn)如今咱倆是一根藤上的螞蚱,你別跟我那些歪心思!兔子不吃窩邊草,你要是想和我長久的搭伙,就管好你那二兩rou!惹急了我,小心哪天給你剁了去!”杜士成見他發(fā)狠,一時間卻沒了氣勢,嘟嘟囔囔的從地上爬起來,遠遠的坐到了一旁。又忍不住罵道:“跟我發(fā)什么狠,用得著我的時候,二哥二哥叫的比誰都甜!現(xiàn)在翅膀硬了,敢跟我瞪眼睛了?呸!過去能賣給當官的,現(xiàn)在不能賣給我?裝哪門子的清高!”馮少爺惡狠狠的盯著他,然而咬了咬牙,還是咽下了這口氣,但他也沒心思睡覺了,便起身到衣櫥里取了一件半舊不新的錦面大棉襖出來,又尋了一頂氈帽扣在頭上,原記得有個新買的皮包,怎奈翻箱倒柜也沒找到,估計是被杜士成拿了去,但此時也懶得和他再吵,便胡亂拿了一個邊角都磨破了的皮包,將那五百銀元統(tǒng)統(tǒng)放進包里。這么穿戴完了,他連鏡子也懶得照,揣著包就走出了房門,杜士成知道他這是去存錢,有心讓他幫自己帶一斤醬rou回來,吆喝了一聲,奈何他并不搭理,只得依舊罵罵咧咧。再說那馮少爺或者說前馮少爺忍著一口氣走到了大廳里,卻被一股夾著雪花的寒風給阻住了,他出來的急,也沒換條厚褲子,此時穿著一條溜薄的西褲,風一吹,雙腿便不由自主的直打顫。但他萬不愿意再回房間去,不由得茫然的站在門廊上,心里想道:“這日子表面光鮮,其實何益之有?坑蒙拐騙,哪是長久之計,早晚鬧出事來!再加上又跟個混賬搭伴,一旦出事,那東西肯定靠不住,只怕要受他牽累。可恨我年紀太小,又攤著這么個特殊身份,哪個公司敢用我做事?況且也沒什么大本領(lǐng),觀顏察色倒會,究竟換不來大錢,這可怎么辦好?”他這般想著,心里面越覺悲涼,竟認真發(fā)起愁來。那鳳來飯店的生意并不受天氣影響,來來往往門庭若市,他只顧看天,卻沒注意一隊士兵簇擁著幾個軍官模樣的男人,正朝這邊走了過來。這馮少爺站在門內(nèi),恰好跟先進來的士兵撞了個對臉,士兵們看他擋道,便吆喝道:“閑雜人等,速速回避,不要妨礙了公事!”少年人聞言倒是清醒了過來,瞧了瞧那些衛(wèi)兵的裝扮,心里忽然一動,慌著往旁邊讓,然而這時那幾個軍官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其中有個人說道:“不要喧嘩,咱們是來辦正事的,沖老百姓擺什么軍威?仗勢欺人,非君子所為。”那馮少爺聞得這個聲音,面上的血色都減了下去,眼角瞥見后邊還有根門柱子,他立刻又往那退了一大步,只想將自己藏起來。誰知他身后本站著一個人,這時節(jié)那人也在往旁邊讓,他一腳踩在那人腳背上,那人立時一叫喚,又瞧見他是個小子,穿得也隨便,便當他是個來送東西的伙計,頓時伸手往他背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