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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咳嗽聲又劇烈了起來,太陽xue上下起伏著,以至于面部的肌rou都有些變形了。楊無邪見了,連忙從一口白玉小瓶中倒出了幾顆藥丸,蘇夢枕也不取水,徑直吞服,合目養(yǎng)了一陣子的神,才又開口道:“若只如此,陳照水不至于回不來?!?/br> 楊無邪先喊了一聲“公子”,將案卷放在蘇夢枕的面前:“陳姑娘中了月明星稀?!庇中稳萘艘环哦o錯等人的死狀,推測出陳照水在險惡環(huán)境下如何擊斃叛徒,又是如何逃脫不成。 蘇夢枕沉默著翻閱了案卷中關于月明星稀和元島的事。 月明星稀傳世不過三份,然后都遇上了對□□有極強抗性的元島。第一份用在了劉桓衣的身上,令她神智難以保持清明,轉而與關七進行決戰(zhàn)。第二份被為劉桓衣尋解藥不成的梁初成所毀,而第三份就輪到了他那和氣爛漫的師妹。 蘇夢枕仔細看的,是劉桓衣中毒后的癥狀——也只有元島能憑著東曦既駕撐到月明星稀發(fā)生種種變化。劉桓衣先是因劇痛踉蹌了幾步,等嘔出一口泛紫的血,就抽出銹刀開始屠殺,以其出刀風格來看,內力應當是大為消弱了。等最后被擊昏時,指尖已變色,顯然是毒素已蔓延至全身。 蘇夢枕每看一條描述,神色就寧靜一分,等這段不長的文字讀完,幾乎已看不出先時的寒意。 蘇夢枕道:“他們的目標是我。狄飛驚必以陳照水為餌,誘我前去?!彼聊艘粫?,又道:“我們要等。” 楊無邪知道蘇夢枕的擔心,于是出聲道:“我們固然等不得,六分半堂比我們更等不得。” 蘇夢枕道:“也不能只是等待,你將我們埋在六分半堂的人員名單拿來。” 楊無邪低首應是,正要走出房門,又聽蘇夢枕道:“是我對不起她?!边@句話聲音很輕,力道卻很大,一下子讓楊無邪停住了步子。 夕陽的光從門框中、楊無邪高大的身形旁灑入,將他襯托得溫暖而寧靜。他慢慢道:“是古董和花無錯對不起公子。” 蘇夢枕料定六分半堂不敢害陳照水性命。 六分半堂確實畏懼事發(fā)后梁初成前來砸門,又深覺活著的陳照水才能發(fā)揮最大價值,故而只是將她關在地牢深處,不再有進一步行動。然而不幸的是,延醫(yī)問藥也屬于進一步行動的范疇。 陳照水就孤零零地躺在無光無聲的地牢里,沒什么人在意她不飲食水,也沒有人察覺她總是一副昏睡樣子,只每日有一個又聾又啞的老人會在正午時分提著燈過來看她一眼。六分半堂多是雷門中人,卻也有別家子弟,這老人正出身蜀中唐家,陳照水聽力出眾,據獄卒閑談,知道她曾也有些威名,如今年紀大了武功也不如往昔,就被打發(fā)到這里做事。 無盡黑暗之中,好似時間也不再流動,遠處的腳步聲毫無規(guī)律地響起,又毫無規(guī)律地消失,讓人不自主地亂了心跳。長久無人交談,甚至還能生出些微幻覺來,仿佛不遠處就有人竊竊私語,可等仔細去聽,又是消弭無蹤。倘若想要說些什么聊以自|慰,回音聲卻能強調孤身一人的處境。這樣的安寧固然可以將普通人逼瘋,對于常年寂靜的元島,卻很平常。 元島多么寬廣,人卻很少,若是不引了活水驅動木槌撞擊編鐘,往往就是死寂。陳照水喜歡元島的安寧,又適應了蝙蝠島的黑暗,竟不覺得此時情況有多壞。她背靠著地牢墻壁,一面以東曦既駕抵御月明星稀,一面又憑借固體傳聲的特性和地牢安靜的便利,慢慢地做演算。她雖然覺得這樣好的環(huán)境里,不踏踏實實睡上幾日幾夜實在對不起自己,但想到自己為蘇夢枕惹下這么大的麻煩,要是不做些什么恐怕沒法與他交代,也就熄了裝昏迷直至獲救的打算。 沒有人能想到,這個天真爛漫直接往陷阱里跳、如今一副尸居余氣樣子的姑娘,竟然還有余力、有能力去聽他們的談話、推演樓宇的布局。畢竟宋地一貫輕賤數術格物,而陳照水數術冠絕勝于師長,此中差距,哪怕善于想象慣于危言聳聽的道門仙師們,也難以跨過。 陳照水躺在地牢里偷聽的時候,一貫是不動彈的,在不明真相的唐姓老人眼里,就像是命懸一線。等他向總堂主雷損和大堂主狄飛驚匯報的時候,不知出于何種想法,又將情況說得嚴重了數分,仿佛陳照水不是被淬毒匕首所傷,而是將月明星稀直接仰頭喝下。 雷損皺眉道:“本以為她和劉桓衣一樣。” 狄飛驚道:“她武功遠不如劉桓衣,受不住也是情理之中?!?/br> 雷損道:“這可真是一樁奇事,梁初成和她可真是天壤之別。” 狄飛驚垂著眼,低著頭,看著他的手道:“小寒山既出了蘇夢枕,也有溫大小姐。眾生愚賢不等,也就如五谷良莠不齊?!?/br> 雷損沒有搭話,他在等狄飛驚說下去。他知道狄飛驚一定會說下去。 狄飛驚果然說了下去:“況且她只是年紀小,剜心的手法和梁初成如出一轍,在地牢中也未見慌亂,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為第二個梁初成?!?/br> 雷損道:“如果她能活到那一天?!?/br> 狄飛驚立刻道:“是?!?/br> 雷損目光略往下一壓,威嚴之氣更盛:“此事不能再拖延,立刻約蘇夢枕會面?!?/br> 不會有人刻意提防命懸一線又身陷囹圄的敵人,陳照水順順利利地聽到了這一番話,心里說不出的怪異。 年清彰花了大半輩子才找到她繼承衣缽,要是她真成了另一個數術一團糟的梁初成,那才是壞事呢。不過,被外人嫌棄師承袁松聲卻不會劍法,做梁初成的師妹卻不會謀略,是顧飛白的meimei卻沒舌戰(zhàn)群儒的本事,這對她來說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如今聽聞有人為她開脫說年紀小,幾乎差點要以為他們是說話公允的好人了。 陳照水心中轉過許多,但還注意著牢外的動靜。等唐姓老人的腳步聲又響起,破例般地開口請她受縛,她就裝成了一副回光返照的樣子。她本就生得白凈,多日未曾遇到陽光,再加上絕食多日,更顯蒼白虛弱,她說話的時候,用上一些舊日說書的技巧,就真的和大限將至仿佛了。 黑暗中,陳照水的聲音沉穩(wěn)而清晰:“沒人能幫我。有人在暗地里等我死。我的毒無藥可解。親友派不上用處?!?/br> 每一個字都像是鑿子一樣,落到人的心里,然后無止境地墜落。 “你們將這樣的處境稱為四面楚歌,認為我悲苦可憐。我這些日子想了想,覺得你們說的很對。” 一盞昏黃的油燈晃晃悠悠地近了,隱約露出下方的一口精鐵鑄成的棺木,還有零星鐵器相撞的聲音,大抵是鎖鏈之類的物事。 陳照水說出了最后一句話:“我將赴安寧,永無再傷悲。” 作者有話要說: 裝鬼成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