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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塊來。它護在嘉鈺身前,叼著一條模糊血rou發出威懾低吼。緊隨其后而來的,是一大群毛色大小各異的狗,一望不下十數只,并不都是獵犬,更像是城中人家飼養的,或是流浪街頭巷尾的野狗。戒嚴冷清的街道上忽然冒出這么多狗,竟比人還要多得多了,全都皺著鼻子齜牙瞪眼地圍上來,情狀實在有些駭人。連嘉鈺自己都驚嚇得不輕。他看見蘇哥八剌躲在車下頭沖他使眼色,齒間似乎咬著什么東西。那大約就是草原人驅策獵犬的犬笛。想必是她以此引來了黃龍和城中四處的家犬野狗。那被黃龍咬了的東廠番役抱著傷殘的手臂,痛得蜷在地上打滾,其余幾個不知發生了什么,也全都嚇得面無人色。蕭蘅蕪得了機會,掙脫開鉗制,踉蹌上前扶住嘉鈺。“殿下,咱們快走……”她直覺事情不妙,就焦急想扶嘉鈺回到車上。沒等邁開步子,已又有馬蹄疾馳上來。犬吠聲與爭斗聲引來了近處的京衛軍。嘉鈺抬頭一看,頭一個瞧見的,便是他的舅父萬恕有騎著高頭大白馬,披盔戴甲腰懸佩刀,一臉血氣不通怒氣上沖地不斷催馬。但舅舅可不是自己一個來的。就在萬恕有和他領著的那一隊衛軍后頭,還有一輛車駕,和許多東廠番役。這情形看,他這位舅父可不是聞訊來救急的,倒像是給人開道來的。嘉鈺心一沉,頓時已明白了,為何京中忽然戒嚴,還有這么些膽大包天的番子在四處盤查路人。“黃龍,快走……快走!”不祥的預感漫過心頭,他沒來得及細想便急急催促黃龍離開。但黃龍哪肯扔下他,仍然固執地護著他,沖那幾個番役吠叫不停。其余狗群聽見飛奔而來的馬蹄聲頓時四散逃走,眨眼只剩下黃龍一個仍然寸步不讓地守在嘉鈺腳邊。“怎么回事?你們幾個怎么辦事的?瞎了眼膽敢對郡王殿下不敬?”萬恕有一馬當先大喝一聲,就命麾下搶先將那幾個東廠番役拿下,卻也并不發落,而是翻身下馬,幾步小跑到后面那輛車前,躬身開始和車里坐的人說著什么。距離稍遠,萬恕有說話聲音也不大,嘉鈺聽不真切,只依稀聽見幾句“下頭的小子不懂事”、“都是誤會”之類。舅父是在為他圓場平事。嘉鈺心里懂得。但即便如此,一股油膩作嘔的惡心感仍然涌上來,叫他一陣陣忍不住想吐。那車里坐的必是陳世欽本人。偏巧就這么撞上了。但既然已經撞上了,也就只能撞上了。他看見陳世欽從車上下來,還有模有樣地摸了摸鬢角,將原本已然一絲不茍的銀發抹得愈發服帖,而后向身邊的一個金帶白靴的內官低語低語一句。那內官點頭會意,上前一言不發已拔出腰間佩刀,將方才那幾個與嘉鈺起了沖突的東廠番役挨個斬殺。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竟連眼神也沒抖一下。嘉鈺幾乎要把嘴唇咬得出血,下意識俯身抱住黃龍。活人的脖子被砍斷時噴涌而出的熱血眨眼已涂了滿地,好像翻倒了染料缸子。陳世欽讓兩個小宦官扶著,踮腳繞開地上那些血漬,仿佛惋惜般“嘖嘖”搖頭一嘆,而后十分恭敬地向嘉鈺躬身行禮。“老奴奉旨出京才不過這么幾天,就出了這種亂子,實在是老奴治下不嚴的過錯。可見‘打狗須得看主人’那是對待別人的狗,自己的狗若是不管教好了,遲早要亂咬人。老奴的狗,老奴已教訓過了。殿下的這只狗——”他意味深長地盯著黃龍,唇角扯起的弧線冰冷。“或者,這原不是殿下的狗,那就只好先找它的主人出來,再讓主人家領回去好好訓誡吧。”嘉鈺直覺得自己滿嘴都是血腥味,卻仍固執地拼命將黃龍護在懷里,不肯放開手。這狗是靖王殿下的,其實各自都心知肚明。陳公公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已殺了鬧事的人,只要再殺了咬人的狗,別讓他面子上太說不過去,這事就到此為止,否則一旦深究,勢必牽扯出別的來。換言之,不殺狗,便是要多殺些人了。偏偏四殿下一副不肯舍了這狗的架勢。僵持下去,先不提會不會牽連到靖王嘉斐身上的事,吃虧的總還是四殿下自己。畢竟事情是四殿下鬧出來的,人家靖王殿下可是都不在京城里,“私行出城”,“縱犬過市”,這里頭的說道可就太多了,何況東廠這邊已經死了人,這事就算四殿下再有理,也是沒理。萬恕有在一旁急得跺腳,心里又恨又氣,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外甥究竟是怎么回事,平日里那么聰敏剔透的一個人,偏偏為了一只狗軸上了。不過是一只狗而已啊。“還愣著干什么?去,把四殿下請開!”他虎著臉就命麾下去把嘉鈺和黃龍分開。這條大黃狗厲害得很,看這一地血rou也知道。眾衛軍一臉難色,既不敢靠近黃龍,也不敢得罪了安康郡王殿下,但又不能違抗將領,磨蹭半晌,到底還是苦著臉一擁而上,三四個軍漢手腳并用地按住黃龍,另兩個架住嘉鈺拖到一邊。嘉鈺根本無力反抗,掙扎也毫無用處,情急之下,竟哭喊出聲來。“舅舅!不要!別殺黃龍!”衛軍們哪里真敢殺王爺的愛犬,踟躕間,又被黃龍掙脫了,嚇得縮回來,只能持械圍成一圈堵住去路不讓狗跑了。陳世欽就在一邊冷眼看著,曼聲問:“這狗如此兇殘,怕是哪里來的野獸,萬指揮使可需要幫手么?”堂堂的京衛指揮使,不但放了一只“野狗”在京中咬傷東廠的人,還連一條狗都拿不住,這大帽子扣下來,兩位殿下姑且不提,他萬恕有就要先被壓死。陳世欽恨他占著京衛指揮使的位置已久了,正愁沒有借口彈劾,一旦逮住機會先把他拽下馬,當年一夕滿門下獄的甄氏便是他萬氏的明日,連同宮里的meimei和眼前的外甥一個也別想落得好下場。至于還不知道在哪兒的靖王殿下,恐怕這輩子也別想再能踏進順天府地界一步。萬恕有無可奈何,眼看嘉鈺傷心哭喊也沒有辦法,硬著心腸拉開弓箭大喝一聲對準了黃龍。黃龍齜牙怒目,不斷俯伏撲跳,向著陌生的人群發出憤怒低吼,一次又一次嘗試回到嘉鈺身邊,被衛軍們的刀尖刺傷了也不氣餒妥協。這氣勢竟儼然深陷重圍仍奮戰不倒的勇將,比起在場一眾全副披掛卻為閹宦驅使來圍攻一條忠犬的京衛軍,反而更像個鐵血錚錚的英雄好漢!萬恕有的手都抖了,竟然不能拉穩弓弦,接連兩箭都射偏在地上。可黃龍畢竟已是一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