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聲，看也不看余下眾人，揚(yáng)長而去。

    楚曦帶著他徑直去了昌平公府，公府管家見公主親自送主人回來，連忙上前迎駕。

    “放下他吧。”她站在庭中吩咐，“你們都走，一個也不許留下。”

    顧峻醉得不省人事，失去旁人扶持便軟成一灘泥倒在地上，管家想要去扶住他，被公主護(hù)衛(wèi)搡到一邊，只好灰溜溜地也走了。

    楚曦環(huán)顧庭中，找到一只飼養(yǎng)金魚的瓷盆，吃力地端起來，走到顧峻身邊，迎頭給他澆了個透心涼。

    顧峻渾身一顫，用力閉緊眼睛，良久后從地上坐起來，抹一把臉上的水，揉著太陽xue，無力地向后仰頭：“你又發(fā)什么瘋？”

    “發(fā)瘋的是你。”楚曦訕笑，繞他走了一圈，冷冷嘲道，“昔日意氣風(fēng)發(fā)的昌平公，如今成什么樣子了？你莫不是不知道，如今外面的人都在譏笑你，為個得不到的女人瘋魔了？”

    “與你何干？”顧峻站起來，懶得和她多說，自顧自走回自己房中，楚曦毫不避諱地跟著他。

    “因?yàn)槲覀兪菑男⊥娴酱蟮暮糜寻。∥覟槟悴恢担☆櫝缌昴隳懿荒芮逍岩稽c(diǎn)，單憑皇后和貴妃現(xiàn)在水火不容的陣勢，你和方若黛就是不可能的！”他對她態(tài)度冷淡，楚曦的怒火被激出來，“你看你自己像什么話？萎靡不振，不像個男人，我要是方若黛，我也看不上你！”

    顧峻猛然轉(zhuǎn)身，惡狠狠地瞪著她，他服食過五石散，藥性還未散去，眼睛充血發(fā)紅，看著很是可怕。

    “你瞪什么？”楚曦被他嚇得有些心慌，但她的驕傲不允許她表現(xiàn)出膽怯，梗著脖子瞪回去，“和我比誰眼睛大啊？”

    顧峻啞然失笑，心道她說的都是實(shí)話，他跟她置什么氣？

    “不敢跟你比。”他對她做了個求饒的動作，打開柜子拿了衣服，一邊寬衣解帶一邊往屏風(fēng)后走去，又恢復(fù)了往日面對她時吊兒郎當(dāng)?shù)那徽{(diào)，“我現(xiàn)在要更衣，你還不走，是不是想留下來欣賞？我們關(guān)系這么好，我不介意讓你占占便宜的。”

    楚曦臉頰微熱，不好意思再多待，只是出門前她頓住腳步，遲疑了一下，仍舊將楚昀讓她帶的話說了出來：“其實(shí)你想得到方若黛，也不是沒有辦法。”

    對自己喜歡的人說這種話，沒有更扎心的了，但她不想看到他頹喪沉淪的樣子。

    “你說什么？”他在屏風(fēng)后詫異地探出頭來問。

    “她所仰仗的無非就是她的家世，還有皇后，如果這些優(yōu)勢都沒有了，以你的地位和手段，想要一個女人還不是輕而易舉？”

    顧峻久久地沉默起來。

    ☆、第二十八章

    .

    若黛做了一個很甜美的夢。

    所有她喜歡的人都在這個夢里，人人臉上洋溢著陽光般明媚的笑容，身邊鮮花盛開，有藍(lán)天、白云、草地、流水……她依稀覺得少了什么，在人群中尋覓，終于找到自己最想見的人。她張了張嘴想叫他，卻發(fā)不出聲音，這時玄池笑吟吟地轉(zhuǎn)過身走向她。

    “該吃藥了。”他手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多出一只碗，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陰森起來。

    若黛看著他手里那血紅的不明液體，驚恐地?fù)u搖頭。身后的爹娘忽然幻化做鬼影，緊緊地纏縛住她，玄池邪笑著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將藥給她灌下去。

    “好苦啊我不吃我不吃！”她掙扎著自夢中醒來，大叫一聲驚坐起。

    身邊的玄小二換成了玄池本人：“醒了吧？已經(jīng)卯時了。”

    “你給我吃了什么呀？”若黛感覺到嘴里真有什么極為苦澀的東西，一張小臉皺在一起，卡著喉嚨往外吐。

    “黃連。”床邊玄池居高臨下望著她，眼底隱隱有著笑意，“我怎么叫也叫不醒你，只好出此下策了。”

    若黛氣極，拿嘴里吐出來的黃連扔他，玄池也不閃躲。

    “水給你準(zhǔn)備好了，起來梳洗，一會兒我?guī)闳シ屙斂慈粘觥！彼f罷便出去等她。

    若黛只好不情不愿地爬起來，穿好衣服洗臉漱口。她不會梳發(fā)髻，好在發(fā)質(zhì)夠柔滑，便用手指順了順，就這么披頭散發(fā)地走出去。玄池見狀，無奈地?fù)u搖頭，讓她坐下，拿了梳子給她梳頭。但他也不會梳女子的發(fā)髻，只好給她胡亂在頭頂扎了個丸子，用簪子一固定，活像個小道士。

    卯時天還沒亮，空中尚掛著半輪殘月。若黛跟在玄池后面，呵欠連連。

    她在帝都時出門動輒坐轎或乘馬車，即便重陽登高日最多也就爬一下城外幾十丈高的小丘，他讓她登山，就是想以此鍛煉一下她的體質(zhì)。

    玄池故意帶著她往狹窄崎嶇的小路走，小路兩旁是茂密的草叢，里面不時傳出蟲鳴和窸窸窣窣的聲響。若黛怕踩到蛇或者其他什么可怕的東西，不得不打起十分精神應(yīng)對，倒是不覺得爬山很累了。

    有玄池在身邊，山間幢幢黑影似乎也沒那么可怕，黎明中的山色逐漸吸引了若黛的注意。

    “你看那顆星星好亮啊，月亮也蓋不過它去。”她指著月亮下方一顆異常奪目的星子問他，“那是什么星？”

    “那是啟明星，代表著天快亮了，咱們走快點(diǎn)吧。”玄池在她身上貼了一道輕身符，若黛感覺自己健步如飛，幾乎可以飄起來。

    木屋距峰頂高不過百丈，兩人登上頂時東方剛剛翻白。峰頂山風(fēng)獵獵，若黛抱緊雙臂，打了個哆嗦，玄池脫下外袍，很自然地披到她身上。

    “謝謝你啊道長。”若黛偷瞄了下他的側(cè)臉，忍不住低下頭竊笑。衣服上沾染著他的體溫和味道，也不知是藥草香還是熏香，很清新。

    峰頂沒什么好玩的，只有一片光禿禿的平地，下臨絕壁，深不可測，此外倒是有一些形狀奇特的巨大怪石。

    玄池攬著她躍上最高的一塊石頭，示意她往下看。

    灰藍(lán)的天幕下是群山連綿不斷的剪影，山林間云霧蒸騰，萬物在晨曦中醒來。若黛平生第一次站在這么高的地方向下俯瞰，整個世界都好似在她腳下。

    “怪不得古人能流傳下‘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這般絕句，經(jīng)常看著這樣的景致，心胸想不開闊都難。”看山的感覺和上次在海邊又有所不同，若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只恨自己不精于文墨，此時此刻想作首詩直抒胸臆也不能。

    “那是什么地方？”她見遠(yuǎn)處繁茂的山林中顯露出大量金瓦飛檐，即便不見全貌，也看得出是大片宏偉的建筑群。略一思索便想到，“是不是上清宮？”

    玄池點(diǎn)頭：“正是，有機(jī)會帶你去看看。”

    東邊逐漸呈現(xiàn)一線暗紫融金的濃艷色彩，若黛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那邊，直至一輪紅日隱隱冒出頭。

    與此同時上清宮的方向傳來一陣莊嚴(yán)而高昂的鐘響，悠長的鐘聲在山中回蕩，猶如陣陣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