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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按捺住腹誹咆哮,硬著頭皮尷尬笑:“我常在坊間走動,有些事聽得多了就……” “信你是聽來的才有鬼。據說你教給秦大人的那幾句黑話切口很好使,雙槐巷那些小倌館掌柜原本都是敷衍著想蒙混過關,聽了那黑話切口后就態度大改了。如此地頭蛇般的氣派,想來你時常與這些人打交道才對。”昭寧帝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趙蕎倏地閉目,遮住險些就甩出去的一對噴火大白眼。 非要把人往絕路上逼是吧?!皇帝陛下了不起啊?!聰明了不起啊?! 是,皇帝陛下了不起,聰明的皇帝陛下更了不起。真叫人頭大。 深深吐納數口涼氣后,趙蕎竹筒倒豆子般細細道:“我那歸音堂對坊間消息和江湖傳聞搜集得多,三教九流有時會輾轉找上門買些他們想知道的消息。但我大多時候不收他們錢財,只讓他們用別的消息來交換,這樣長年累月下來,我就能了解許多事了。但都是我手下的小當家們同他們接洽,我沒有親自出面過,哪會有交道呢?” “原來如此。”昭寧帝頷首。 身后那道幽幽冷冷的目光似也回暖,趙蕎總算心神稍緩。 七分真三分虛,總算混過關,可把她給機靈壞了。 ***** 昭寧帝與帝君到熏涼館躲懶偷閑已將近一個時辰,也該回上頭去繼續批閱奏折了。 不過昭寧帝今日興致頗好,喚了趙蕎與自己并肩走在前,邊上臺階邊問著對坊間的許多好奇。 趙蕎自是有問必答,閑聊著就漸漸松了戒備。 堂姐妹二人越說越激動,一時竟不記得背后還跟著兩位呢。 “早年在欽州時有個叫曾華的富商,他家中就養著兩個小倌出身的小郎君。聽說那倆小郎君總是做姑娘打扮,”昭寧帝難掩好奇地問,“小倌館里的也個個做姑娘打扮嗎?” 趙蕎抬手捏住發燙的耳垂,緩步邁上臺階,垂臉笑答:“想是那曾富商的個人喜好吧?要不就是那倆小倌自己非要做姑娘打扮,小倌館里可沒見誰這樣的。” 昭寧帝壞笑挑眉,輕眨眼尾:“你說,小倌館里那些,會涂脂抹粉、描眉畫眼嗎?與恩客相處時會‘嬌柔婉轉嚶嚶嚶’嗎?” “涂脂抹粉的很少見,唔,描眉畫眼似乎是會的,”趙蕎稍加思索,詳實解答,“‘嬌柔婉轉嚶嚶嚶’的也有,但并非個個都那樣。斯文溫順的、驕矜孤傲的,甚至英朗孔武的,各色各樣……” “阿蕎可真是見多識廣、博聞強記、過目不忘啊。” 冷冰冰的沉嗓揚起一股嗖嗖涼意穿透趙蕎后背直躥心窩,這讓她立刻清醒,恨不得當場咬斷自己舌頭。 她不識字,熟知的成語典故并不太多,但此刻她心中接連回蕩著瑯瑯誦讀聲—— 得意忘形。言多必失。叫你顯擺! 她也就是成年禮之后的某天,與幾個相熟的小姑娘湊堆突發奇想,叫上小當家祁紅與安芝陪著去過那一回小倌館。純粹出于好奇,既無賊心又無賊膽,連單獨點一位小倌來陪喝酒都不敢,當真就是去看了看而已啊! 賀淵酸氣沖天的冷眼嗆得她直咳嗽。很顯然,這下叫“逸之哥哥”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親很多下似乎也解決不了。 撒潑耍賴也不行。 或許……試試“嬌柔婉轉嚶嚶嚶”這羞恥招數? ***** 而昭寧帝的處境似乎也沒有比趙蕎好太多。她尷尬回眸,正正對上蘇放似笑非笑、皮笑rou不笑、笑里藏刀的笑。 被逮住無形小辮子的皇帝陛下清了清嗓子,莊嚴宣布:“朕只是想要細致了解民生詳情的方方面面。” “只聽到陛下著重垂詢了民生詳情中‘嬌柔婉轉嚶嚶嚶’的這一面,”蘇放滿面自責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想是天太熱影響了聽覺吧?” 這個下午,是御前當值的侍者與內衛們畢生難忘的一個下午。 一氣兒破了兩個行走的大醋壇子,兩位“砸缸人”巴巴兒追著,卻怎么哄都哄不好。四人所過之處迎風酸出十里地,承露殿變“承醋殿”,那場面—— 絕世精彩! 第87章 鬧歸鬧,當內侍前來通稟“承恩侯世子夏儼奉詔覲見”時, 正發醋到一半的蘇放瞬間從“酸溜溜小作精”轉為“莊重得體的帝君陛下”, 昭寧帝的危機頓解。 “護駕有功”、無意間解救皇帝陛下于醋海的夏儼, 就在茫然惶惑中,于承露殿正殿受到了皇帝陛下親切的接見。 可憐趙蕎就沒那么好命了。 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她是實在“嚶”不出嬌柔婉轉的精髓來, “醋主”賀淵對此很不滿意。 于是, 直到退出內城上了馬車, 趙蕎仍在無邊醋海中苦苦掙扎,一路被某人按在懷里,“上下其手”、搓圓捏扁—— 要不是她及時張口咬住他頸側,只怕真要羞恥含淚“嚶嚶嚶”了。 險些將人嚼吧吞了賀淵總算心滿意足,擁著懷中被折騰到身心酥軟的姑娘哼了哼,驕矜一抬下巴, 啞聲低笑:“這回的‘嚶嚶嚶’就讓你先欠著,將來記得還我。” 趙蕎羞赧無力地窩在他懷里,心中腹誹:大兄弟, 你做人還能更狗一點嗎? 然而,賀淵很快就以事實證明,他能。“允你欠賬沒問題,不過你得立字據。” 趙蕎已經徹底連對白眼都不想給他了。 我都讓你這樣那樣了,憑什么還欠你一次“嚶嚶嚶”?再說,我一個不識字的,得多傻才會跟你立字據?! 呵, 區區趙門賀郎,等我忙完正事再來清理門戶。 ***** 畢竟昭寧帝此次召見趙蕎是為著“神機總教頭”的正事,這關乎大周立朝以來第一次自上而下的軍務革新,責任重大,時間也緊,需在七月底各軍府選派的將官進京受訓之前完成各項事前籌備,接下來趙蕎要忙的事很多。 她明白,此次昭寧帝之所以同意用她,更多還是尊重鐘離瑛將軍的意思。 朝中真正看好她的人并不多,但凡她出一點紕漏,昭寧帝與鐘離瑛都將面臨不小的壓力。所以她必須將許多功夫下在事前,確保最終能交出一個讓人無可指摘的結果。 眼下頭一樁要下的功夫便是,她該有個得力助手。 此次差事雖是神武大將軍府主導,兵部協助,但又還牽扯著提供場地的國子學轄下雁鳴山武科講堂、負責外城防務的執金吾北軍、保障火器銅彈供應的少府鑄冶署火器庫……總之是一人難擋千江水,牽一發而動全身。 若不事先與這些機構完成溝通協調,待各軍府選派來京受訓的將官們到位后就會亂炸窩。 但趙蕎慣是個得理不讓人的性子,以往可沒少因小事與人沖突齟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