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17
五感遲鈍,仿佛木雕的傀儡娃娃。 被送回信王府后,府中家醫為她診脈,判斷并無大礙,便開了安神湯藥給她服下。 她嫂子和兩個meimei在床榻前陪到中夜。 之后兩日都醒醒睡睡地持續懵著,多虧有兄嫂與弟弟meimei們寸步不離在旁陪著哄著,直到六月十四這日她才從那種發懵的呆滯中清醒過來。 清醒是清醒了,心緒卻還是不太穩。 吃過午飯,兄長趙澈告訴她:“賀淵昏睡到今日都還沒醒,你若覺精神好些,便過去瞧瞧吧。” 趙澈正是看出她仍舊有些不對勁,怕她總在府中悶著又會想起自己一氣兒干掉十一個刺客的事,給她尋點事分散注意,免她當真憋出什么古怪來。 ***** 于是趙蕎就在阮結香的陪同下趕到賀淵宅邸。 一下馬車,她就急匆匆向出來迎客的中慶發問。 “他醒了嗎?眼下傷勢如何?韓太醫怎么說的?”邊說邊往里走。 中慶細細回道:“六月十一那日送回來后,半夜醒了一回,迷迷糊糊問了幾句,知道您已被安全送回王府,便又睡了過去。之后沒真正醒過,只時不時會干嘔。韓太醫說是因為再次傷及頭部的緣故。” 趙蕎聽得心急如焚,腳步愈發快了。 “六月十一傍晚回來時,肩上那道傷有些紅腫,引發了高熱反復。這幾日前后換了好多次藥方,今早天亮前似乎穩住了。這會兒韓太醫正在房中替他行針,說他……” 中慶忽然吞吞吐吐,讓趙蕎驚駭駐足,緊緊捏住阮結香的手臂,險些站立不穩。 見趙蕎被驚得說不出話來,阮結香著急催促中慶:“話別說一半呀!” 中慶清了清嗓子,垂眸避開趙蕎的目光,小聲道:“韓太醫說,待七爺醒來,或許有兩種可能。” “什么……兩種可能?” 趙蕎面色慘白,話尾隱隱打顫。 “韓太醫說,七爺這回若醒來,最好的情況是會想起之前所有事。但也有另一種可能是,”中慶有些不安地掀起眼皮覷向趙蕎,聲若蚊蠅,“前面的事沒想起來,又將去年冬從鄰水回來之后到昨日的這茬給忘了。” 之前出京查“希夷神巫門”的那兩個月里,趙蕎見識過好幾次韓靈的“烏鴉嘴”。 韓靈韓靈,好的不靈壞的靈。 趙蕎閉上眼,一陣眩暈。向來無所畏懼的趙二姑娘,竟猝不及防就慫了。 忽然不想進去了。因為很怕又看到賀淵冷漠疏離又防備的目光。 第71章 前兩日趙蕎一直處在五感遲鈍、渾渾噩噩的狀態,靠著王府家醫的安神湯藥與兄嫂及弟弟meimei們的耐心陪伴、寬慰疏導, 今早起看上去才好些。 但她知道自己心緒不穩, 看起來精神大好, 實則脆弱得像顆立不穩的雞蛋。若此時賀淵又將舊事重演,她無法預料、甚至可能無法控制自己的言行。 躊躇許久,她才慢妥妥拖著步子進了賀淵寢房, 與韓靈及兩名小竹僮一道站在榻前。 這時賀淵已幽幽幽幽醒轉, 在中慶的攙扶下坐起身靠在床頭, 單手扶額怔了好半晌,似在醒神。 韓靈很激動地詢問他“有無不適、是否想起之前遺忘的事”,他也不答,只是目不斜視望著薄薄錦衾上的銀線紋繡出神。 趙蕎沒有出聲,也沒有動彈,目光緊緊攫住他的側臉。 良久后, 當賀淵薄唇輕翕,在眾人緊張靜謐中沙啞低沉地問道:“今日初幾?” 趙蕎目光不離他須臾,腳下卻倏地戒慎后退半步。 冬日里賀淵在鄰水惡戰后重傷醒來那回, 似乎也是這樣。 ——二姑娘這是……受信王殿下之托,前來探望在下? ——承蒙關切,二姑娘多禮了。 ——二姑娘慎言,我們不熟。 想起他當初醒來見到自己時說過的話,趙蕎心中掠過疲憊與忐忑,整個人愈發惶惶然不知所措。 窗外有蟬鳴陣陣,熔金般的陽光透窗, 沿著賀淵英朗的面部線條鑲上華麗金邊。 他星眸無波地將榻前眾人一一環視,當目光從韓靈移至趙蕎時,他明顯地愣怔了一下。 趙蕎心跳加劇,掌心開始冒汗,兩耳嗡嗡響。 四目相接,賀淵眉心微微蹙攏,緩聲道:“你……怎么在這里?” 許是才醒,他沙啞的話尾里尚帶著點中氣不足般的慵懶余韻,叫人一時辨別不出個中情緒。 正因如此,他這句話落在趙蕎耳中,其威力堪比城門樓上的紅衣火炮,讓她頓覺耳畔仿佛“轟”地一聲巨響,腦中白茫茫一片。 霎時間,她什么也想不了,周身被失落、難堪與疲憊層層包裹,整個人木木的,嘴角牽起僵硬笑弧,仿佛先說先贏一般脫口而出—— “是我大哥讓我來探望你。我空手來的,一點都不多禮,賀大人不必道謝。既你醒了我就不多打擾了……” 韓靈與中慶等人聞言訝異回頭,看著極力想保持站姿挺拔,實則整個人隱隱打顫的趙蕎。 賀淵更是被雷劈中般猛地彈身下榻,大步沖上去抱住了她,沙啞嗓音里滿是藏不住的心慌:“阿蕎?” ***** 在經歷一陣手忙腳亂后,木木然的趙蕎被安置在了主院客房,而韓靈則若有所思地將阮結香請來問了情形。 向來穩重知進退的阮結香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紅著眼眶看了看那個乖乖坐在雕花小圓桌旁、眼神木然的趙蕎,輕聲哽咽:“前兩日就是這樣,魂沒了似的,聽人說話也總要想一會兒才能明白,時常不言不語,旁人讓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今早原本好些了……” 她眼中泛淚,狠狠瞪向在坐在趙蕎對面手足無措的賀淵。 對于趙蕎這種情形,信王府家醫判斷是受了驚嚇所致,倒非他們醫術庸碌,實在是他們遇到這種實例太少。 雖韓靈是在內城供職的太醫,但他也熟讀許多軍醫醫案,所以他大致將事情牽引后果捋一遍,就知是怎么回事了。 “賀大人,趙二姑娘這種情形,您應該也不陌生。” 武官、武將、武卒們都是經過嚴苛訓練后,才會正式與敵遭逢。對于殺人這件事,他們心中是有準備的。 但即便是經過訓練,心中有所準備,偶爾也會有些年輕人在初次動手后會許久緩不過勁來,反反復復陷入不知所措的渾噩期。 “親手殺敵十一人”,這種事若發生在武官、武將或老練武卒們的身上,那都是值得自豪的功勛與光榮,無形的尾巴能翹到天上去。 但趙蕎只是個王府姑娘,還是個不習武的王府姑娘。 雖平日里自稱“江湖兒女”,膽子也大,可殺人這種事離她還是太過遙遠,更遑論一氣兒親手干掉了十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