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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舞著彎月小刀砍向她絕望而無助的后腦勺。 “砰——”地一聲悶響,小小銅彈似挾風雷之音,精準無誤地奔向那揮刀人的額心。 趙蕎眼中血紅,腦中空白,拉栓退殼如行云流水,所有動作根本沒有經過思考,那水連珠就仿佛天生是她的一部分。 沒有恐懼,沒有猶豫,耳畔只有一個聲音在說:滾吧,滾回你們祖宗的棺材板下賣鴨蛋去吧。 ***** 約莫兩盞茶時間,駐防在半山上負責護衛太上皇的一支北軍前哨小隊趕到時,這場突如其來的短兵相接已近尾聲。 將掃尾清剿之事交代下去后,滿面血污的賀淵飛奔至“水陌朱樓”下。 一直盡責守在門口的內衛孫青衣袖抹去面上血漬,指指樓上。 賀淵與他一道仰頭看上去。 抱著水連珠靠在闌干上的趙蕎面色蒼白,眼底無波無瀾地回望下來。 孫青咧嘴笑出滿口大白牙,向她豎起了個大拇指。賀淵的口形看起來像是在問她有沒有受傷。 趙蕎想告訴賀淵“沒有受傷”,想回給孫青一個笑。但她臉上很僵,嘴角扯不動,周身的力氣似被什么東西迅速抽離。 她慢慢靠在闌干上,緩緩滑下去跌坐在地。懵懵愣怔好半晌后,才以虛軟的兩手無力撐著地,一點點挪到側身趴臥的趙昂身旁。 她張了張嘴,喉嚨里發不出聲音,眼淚倒是撲簌簌落下。 最終,只能伸手捏住他的衣角扯了扯,像小時候那樣。輕輕的。 好不容易上到小樓第五層的賀淵看著眼前這一幕,硬撐了許久的頭疼徹底炸開鍋,眼前似有金星四濺。 他腳步略微虛浮地走過去蹲下,一手將趙蕎攬到懷中,一手推了推地上的趙昂。 “阿蕎,”賀淵閉了閉眼,眼前金花與白點重重疊疊,“成王殿下他……” 趙蕎靠在他懷里,淚流不止,嗚咽如激斗過后受傷回窩的小野獸。 她很想對賀淵哭訴,她的五哥哥死了。 可是,仿佛有一團棉花堵在喉間,吸飽了她血液里所有的悲傷,變得潮濕而沉重,死死擋住了聲音的出口。 片刻后,孫青等幾名內衛也趕了上來,面露驚恐之色,急忙奔向趙昂身畔。 就在此時,那個倒下去就沒動過的趙昂卻突然發出一聲含糊嘶痛之音。 在趙蕎茫然又驚訝的淚目注視下,他捂著左臉頰,搭著孫青的手臂緩緩坐起來,尷尬開口:“阿蕎你哭什么?也受傷了?” “也?”賀淵扭頭看他,目光卻有點飄忽,落不準似的。 “趙二姑娘無事,”孫青忙道,“成王殿下,您傷到何處,能走動么?” “破相而已。”趙昂訕訕放下捂臉的手,露出左臉頰上一道滲著血的傷痕。 孫青小心端詳幾眼,確定傷得不太深,這才松了口大氣,扭頭以目光請示賀淵。 “這么點傷,你就趴地上躺尸?!”賀淵閉上眼,將懷中的愣怔的趙蕎擁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克制住不騰出手去當場將趙昂捏個粉碎。 “你以為我想?”趙昂尷尬地猛翻白眼,“躲太急,倒下時磕著頭,暈了。” 說出來之后,整件事就顯得更丟臉了。 “不許告訴你們林大人!” 孫青為難撓頭,小聲道:“到時結案卷宗是賀大人執筆,您最好還是……賀大人!” “賀淵!”略有些嘶啞的驚呼聲終于沖過趙蕎喉中那團棉花。 但她周身還是無力,軟綿綿的手臂根本環不住賀淵搖搖欲墜的身軀。 滿眼驚駭的孫青才騰出手,還沒來得及扶,賀淵已斜身倒了下來。 堪堪砸在趙昂身上,疼得他一聲悶哼,面色慘白。 ***** “南郊送暑”本就是整個六月京中街頭巷尾熱議的大事,才第二日就出了這樣震撼的事,消息自是很快蔓延開來,城門還沒下鑰,京中就已近乎人盡皆知。 “大司農府籍田令樊承業一家,一個時辰前被內衛林大人抓起來了!” “一家老小、家仆全都沒漏下,聽說是與中午的南郊刺殺案有關。” “據說賀大人在南郊受傷昏倒了?” “可不?有人瞧見賀大人是躺在馬車里送回來的,聽說陛下又派了太醫去他府上診治。” “賀大人也真夠背的。這回又像半年前在鄰水時那樣重傷昏迷?!” “好像肩上中了一刀,還被人肘擊了頭,這才昏倒的。不過聽說沒有鄰水那回嚴重,只是人昏睡著,性命似乎無礙。” “當場游園百姓、金云內衛、十二隊皇城司衛戍全都有傷無亡,擊殺刺客八十余,生擒十三!這是何等威風?賀大人果然了不起!” “又不是賀大人一人之功,十二隊皇城司衛戍也很厲害啊!” “爭什么啊?賀大人帶的內衛與皇城司衛戍都有功,總歸就得了這天大的好結果。” 消息靈通的好事者平下眾人爭議,開始透露自己得到的諸多秘辛。 “你們聽說了嗎?還有一件更了不起的事:擊殺的八十幾個刺客里,有十一個是被信王府那個趙二姑娘獨自用水連珠干掉的!就站在‘水陌朱樓’最頂層!” “誰?!信王府二姑娘?不、不能吧?騙人的吧?” 畢竟這些年趙蕎在京中的名聲毀譽參半,一時有人不信她能如此神武倒也是人之常情。 “是真的!我鄰居的小舅子的同窗就在當場,親眼瞧見的!” 有人更是提起半年前的舊事據理力爭:“那怎么不能?難道你們忘了年初陛下在尚林苑接待茶梅國使團那回,趙二姑娘用水連珠在外邦使團面前大張國威之事?” 好事者們議論紛紛,在街頭巷尾七嘴八舌議論至天黑,熱鬧得很。 賀淵、趙蕎、金云內衛、十二隊皇城司衛戍,甚至最后趕來幫著收了尾的那隊北軍前哨全被輪番夸出了花來。 唯獨成王殿下,在眾人的熱議中毫無立錐之地,仿佛他在事發時根本沒出現在南郊。 成王殿下本人對此表示,他很滿意。 他是發自肺腑地、極其誠懇地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在南郊刺殺案中那半點威風都沒有的尷尬經歷。 ***** 從南郊被送回城時,趙蕎自己的情形也不太好。 畢竟活生生十一條人命,雖說都不是好人,但她到底不是武官武將,第一次出手就干了票這么大的,那沖擊也不小。 回城時她整個人后知后覺地恍惚著,聽不清旁人說什么,就發懵。 這般情形叫人心驚,自是立刻被送回信王府。 用“水連珠”打獵,與用它殺人,對趙蕎來說終究是不一樣的。事發當時手比腦子快,等到事情結束,某種復雜到言語難以描述的壓抑與無措慢慢將她包裹,這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