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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邱敏貞那里是不是看到,或聽到了什……喂!” 他居然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拳頭收進掌心,握得緊緊的。 作為一個不曾習武的普通人,趙蕎在黑暗中五感暫廢其四,唯觸覺格外敏銳。 她驚訝地察覺到,賀淵的指尖微涼輕顫抖。 好像正極力壓抑著什么。 這到底是在邱敏貞那里得到了怎樣驚人的壞消息?! “賀淵,你,還好嗎?” “還好,”賀淵疲憊而沉重地輕聲細語,“只是心頭很亂。你乖些,別再鬧我。嗯?” 其實他不是想瞞她,只是今夜在邱敏貞官邸偷聽到的那個秘密過于驚人,他說不出口。 今夜他本打算再伺機在邱敏貞那里找找關于戍邊軍前哨營的布防圖,便一直潛在邱敏貞書房的房頂上。 卻正巧碰見黃維界從隔壁過來與邱敏貞密談。 ——維界兄,你我既已走到這一步,早就沒有回頭路了。只是淮南堂口的蠢貨們太不當心,導致我們許多事不得不提前而已,怕什么?鄰水的事過后,趙澈與賀征就被秘密派往利州,很顯然陛下是將疑心落在嘉陽公主頭上的,根本不會留意咱們這邊! ——誒喲我的邱將軍,您心大能扛事,我可比不得。慶州方家與淮南程家這眼看著就是要反水的意思!若他們當真就此收手、作壁上觀,光你我兩家那是獨木難支啊!眼看這封山禁令已拖了大半年,原本出入山中采藥、捕獵為生的山民已有所揣測議論,再不解禁說不過去了! ——那就解禁啊。多大點事?我早說了,就該按我那法子,直接調兩千人進山將前哨營軍帳營地填滿!那些山民又不敢往軍隊防區闖,就從山下仰頭看一看,開了天眼才看得出原來那兩千人全埋在雪里了! 第45章 接下來整夜,趙蕎沒再說話, 兀自睡睡醒醒, 做了許多光怪陸離又零碎雜亂的夢。 早上起身時已不記得夢里的情形, 卻清晰地記得自己的手被賀淵握了一夜。 穿戴齊整后在床沿稍坐了片刻,去幫她打熱水的賀淵便推門而入。 兩人不約而同地相互避開了目光,也沒誰提起昨夜的十指緊扣。 “你是不是, 有朋友在北境戍邊軍前哨營?” “是, ”趙蕎脊背一凜, “前哨營,真的出事了?” 賀淵長睫輕垂:“不知道,就問問。走吧,你不是想出去玩?” “是你急著想去見你的伙伴們吧。” 趙蕎沒有多問什么。 她知道,待會兒賀淵與他的伙伴們碰頭后,就會將她送走了。 他將要奔赴屬于他的戰場, 去擔當他的職責。 再沒有形影不離的“趙大春”與“趙門賀郎”了。 ***** 昭寧二年二月十二,驚蟄,宜祭祀、訂盟、納彩。 每年此時, 松原人都絡繹趕往郡府行盛會祭迎“桃花神”,這在當地是隆重大事。 初春時節還晝短夜長,可今日天邊才有一點熹微晨光時,松原郡府松原城內就已熱鬧得不像話。 松原郡轄下四城九縣的人,但凡能抽出空的全都蜂擁而至。左近原州、臨川的閑人們也趕來湊熱鬧。 古往今來的松原人都對大大小小的諸多神明充滿敬畏。 四十多年前,前朝哀帝時,此地做為北地國門, 是最先被入侵之敵吐谷契踏破的。 邊地人淳樸性烈,哪怕吐谷契用屠城來震懾,都沒能使松原人停止前赴后繼的抵抗,可當吐谷契王庭中某位深諳松原民俗的王爺親自率兵屠了希夷山中的“神巫族”,松原人在絕望中麻木地放棄了抵抗。 對松原人來說,希夷山中的巫者是諸神留在人間的仆,替凡人向各路神明上稟心愿與祈求,再將所得神諭轉達給凡人。只要神巫族在,神明的庇護就在,如此,生者無畏,亡者無憾,永遠有希望。 當神巫族被屠戮殆盡,松原人的信仰與希望就被摧毀了。 這段往事使松原人背負著國人幾十年的唾棄。 所以大周立朝后,土生土長的松原人甚少外出謀活路,也甚少關心外間事。 直到武德四年,昭寧帝被封儲君之后做出許多努力,號召國人放下對松原的偏見與敵視,松原與外間才逐漸多了往來。 于是松原的各種祭神盛典就一年比一年熱鬧了。 “……今年這陣仗可真不得了,放眼望去全是人腦袋。” 賣面具的攤主是個健談的中年婦人,笑呵呵與趙蕎聊開了。 趙蕎挑了一個面具拿在手上,也笑著回她:“那您今日可不就財源廣進了?怕是您的荷囊都要沉得掛不住。” “承您吉言!”攤主笑開了花,“小姑娘外地來的吧?我同你講,我家的面具是在神像面前供過的,雖比不上神官開光過的,卻也比尋常的面具靈驗。你拿好了,今日桃花神定會眷顧。保管有一大串英朗俊俏的后生追著搶著找你搭話,可別挑花眼了啊!” “一大串英朗俊俏的后生?誒誒誒,您這話我可當真了啊!”趙蕎樂不可支地讓阮結香付了錢。 攤主神秘一笑,彎腰從攤子下頭抱起來一大瓶花草:“姑娘,來,挑一枝。” “這是做什么呢?”趙蕎依言伸手過去,隨意抽出其中一枝結滿實心紅果的水茶草。 “這是‘問神’的,”攤主接過她抽出的那支水茶草,數了數分支,“前三個。待會兒與你搭話的前三個人,你多留心些,都是你的緣分,就看你更偏愛哪一位了!” “當真?那我……” 趙蕎還沒說完,就見攤主噗嗤笑出聲:“看,我就說靈吧?這說話間就來了兩位。” “啊?”趙蕎回頭,見是賀淵,頓時在心中翻了個大白眼。 沒了神巫族的松原,神明都不靈了! 趙蕎邊走邊低頭將那個面具掛在腰間,口中小聲問:“你的人到了?” “嗯,韓靈已往葉城去,”賀淵道,“你也不能再玩了,護送你返京的人馬正在松原城北門外等著。” ***** 今日松原城人山人海,北城門外停的馬車也多,倒也不惹人眼目。 趙蕎坐在馬車內的軟榻上,接過賀淵遞來的茶杯,垂眸望著杯中漣漪,左手指尖在腰間的面具上輕輕摩挲。 “賀淵。” “嗯?” 趙蕎以舌尖輕舐了舐唇角:“我都要走了,能告訴我你昨夜到底聽到些什么了嗎?” 很顯然,昨夜賀淵在邱敏貞府上聽到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想來該是直接關乎了松原郡的軍、政態勢。 賀淵稍做沉吟后,端起茶杯仰脖一飲而盡。 趙蕎不擔朝職,此次領圣諭出來是查“希夷神巫門”的,所以關于前哨營那部分的事,賀淵不便與她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