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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 上首,謝定之微微蹙眉。 長公主伸手拍了拍太尉的手,低聲嘆道:“先帝忌憚成靜這孩子,不是沒有道理,他沒那么好落敗,你也不必憂心拂了陛下顏面。” 謝定之低聲道:“也好,趁此良機,看看此人適合為敵,還是……只能為友。” 席上兩個身姿筆挺的少年郎,一人錦袍玉冠,一人白氅雪顏。 江郁道:“郁近來得知,大人得封秘書郎中,敢問大人身在其位,將如何謀其事?” 成靜答道:“承蒙陛下重愛,在下免考校,直任秘書郎中,自當戰(zhàn)戰(zhàn)兢兢,恪盡職守,校讎典籍,訂正訛誤,上合圣賢之語,重新治學,文治天下。” “那么……”江郁笑道:“若論校讎典籍,前人之文章浩如煙海,大人之舉,無異撈滄海之一粟,在下曾聽人評大人可比管、樂,輔佐君上,縱橫寰宇,得世人仰望驚服。再觀大人不久之前,擂鼓于殿外,以唇舌抵御群臣,其中膽識,當世罕見。如此之人,怎堪在海中撈粟,只盡本分而已?” 席上眾人皆驚。 此語……針對之意甚濃。 成靜抬手攏了攏白氅,淡淡道:“靜不敢妄比先賢。為臣者,自當為主分憂,職責之外,則為逾越,輕則為不循禮法,重則為目無君上。況世人終不為神人,縱有大才,亦不可三心二意,況靜之才能,在于唇舌,內(nèi)修欠佳,不可大任。” 少年微微一笑,甩袖負于身后,看向四方嘉賓,朗聲繼續(xù)道:“今天下,有德無才之人可撫養(yǎng)親老、救濟天下,有才無德之人當為劍用,無才無德之人可出苦力之勞,各有其所,多才相積,自有大用。 與之相較,在下小小秘書郎,何足道哉? 反之,靜坐于高閣之上,無絲竹管弦之嘈,清凈自適,悠然自得,觀天下云動,讀前人所思,豈不妙哉?若將來天子有所需,再調(diào)靜出來,靜再竭盡所能,肝腦涂地,亦非甚晚。” 一番話堵得江郁一時無言。 “大人此言差矣。”席上另一少年忽地起身,抬手行禮后,方才垂袖正視成靜,流利問道:“良機難得,君主亦有閉塞之時,為臣下者,忠君之事為其一,其二便是勸諫。昔有平原君門下門客毛遂和齊國孟嘗君門下馮諼自薦于君。君當知,時不我待,天下自定時,依托他人之才而自身安逸于一隅,試問可為君子之作為?” 成靜欣然笑道:“進退合機,松弛有度,方才上上之策。兄臺既言君子,在下便言君子。夫君子者,德才兼?zhèn)洌兴鶠橛兴粸椋葺d萬物,海納百川。孫子兵法有言,有取有舍,取大于舍;戀戀不舍,必須全舍。 靜侍君以觀望,便是靜之舍,棄自身而成全大義,也是舍。若天下自有治世之人,舍便是得,若無,則靜自當上諫謀事,絕不敢退避,此舉與兄臺之言并無相悖。” “況且。”成靜轉(zhuǎn)頭看向上座,正對上謝定之由衷贊賞之眼神,不由得低眼輕笑一聲,道:“以靜之才,實在當不起溢美之詞,靜未及弱冠,年紀尚幼,雖有鴻鵠之志,卻仍待錘煉自身,諸位與靜論這天下,可依靜看,這天下如何,應看諸公!” 在座皆靜,都看著這席上少年。 這天下如何,應看諸公…… 在場年輕子弟忍不住拍手叫好,渾身血液逆涌,灼得眼底燦亮如炬。 此人。 未滿十歲,因策論名動天下。 而今十七,因皇宮之變而名響帝京。 巧舌如簧,侃侃而談。 不好惹。 江郁年少氣盛,所問之話難免過于挑釁,可他們看—— 成靜面上一絲惱意也無,反倒笑意溫潤,一雙眸子在燈燭之下,顯得更為溫柔明亮。 良久,江郁嘆了一聲,抬手對成靜一禮,“大人之心境,臣高山仰止。” 那少年也忙行禮道:“在下受教。” 成靜笑眼彎彎,“淺陋之言,過獎。” 啪!啪!啪! 謝定之忽然撫掌笑道:“后生可畏啊!成大人之言,如何不妙?陛下得君,當如虎添翼。” 成靜轉(zhuǎn)過身來,不禁一笑,斜飛的眼角明媚動人,“稚子才疏學淺,實不敢過分班門弄斧,在座皆為人才,靜一人,如何及得上大人高朋滿座?” 字字說得從容,禮儀也恰到好處。 女眷席上的謝映棠不知何時,已將腦袋伸長了看。 謝秋盈連忙拉她,“別看了。”你嫌事兒還不夠大嗎? 她卻不挪目光。 少年清雋背影,隨燈燭搖入心底。 少能見阿耶親自夸贊賞識之人,除卻她那阿兄總獲世人溢美之詞,旁人,再難及這一二風華。 她正看著,不料那少年已說完話了,正回頭欲坐,目光便擦過她的面頰。 對上她張望的一雙眼。 他微微一笑,頷首示意。 謝映棠:“……” 小姑娘飛快地縮回腦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謝秋盈道:“……你該不會……” 謝映棠立即道:“沒有,什么都沒有。” 謝秋盈:“……” 她還沒說有什么呢! 謝映棠看夠了成大人之后,終于決定逃之夭夭了。 廊下多冷風,謝映棠生來體弱,便決定裝病開溜。 她與謝秋盈溜得極快,謝秋盈假裝親自照顧她,兩人順理成章地抄了小路,只求快快遠離這是非之地。 正在快步走間,忽見小路盡頭出現(xiàn)一人,那人背對著她們,攏袖漠然而立,大氅雍容華貴,俊美無鑄。 謝映棠心頭一跳。 察覺腳步聲漸進,謝映舒轉(zhuǎn)過身來。 少年眉目冷冽,對她們微微一笑,眼底卻沒什么笑意,“擔憂meimei身子,為兄親自來送一段路。” 作者有話要說:成靜和上本男主沉玉的區(qū)別在于,一個外白里黑,一個從里到外都是黑的。 不過男主的改變在三年之后,這里只是簡簡單單地城府深,卻沒有經(jīng)歷過真正的生死磨礪,所以溫柔居多。 第5章 陰翳 層層紗門合上,金爐里冒著輕煙,一室暖氣四溢,卻平白有些冷。 閣樓外的西風壓低了枯枝,青瓦屋脊上積雪簌簌而落。 少年坐在太師椅中,右手把玩著鞭柄,側(cè)臉涼如冰鑄。 謝秋盈縮在暖閣角落里,手指悄悄絞著帕子,臉色煞為蒼白。 謝映棠坐在床邊,耷拉著腦袋,任憑大夫為自己把脈。 須臾之后,郎中起身對少年拱手道:“稟郎君,翁主身子并無大礙。” 閣里兩個小姑娘同時縮了縮脖子。 少年淡淡抬手,郎中收拾好藥箱,默不作聲地退了出去。 謝映棠有些心虛地往后退了退,小手抓著床褥,吶吶喚道:“阿兄。” 少年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