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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的問罪呢?在第三次回到這里的時候,他終于推開了轉門上寫著“Y”字的那一面。他感覺自己正走向一塊天窗里灑出來的光亮,他的步伐正在緩慢而堅定地向那里行進。但他腳下不知何時漫來了冰涼的潮水,漸漸地漫過他的腳面。他加速奔跑起來,卻無論如何擺脫不了潮水的牽扯。他的某一步最終沒有落到堅實的地面上——他一腳踏入了那水中。在漆黑冰涼的水沒過他的頭頂之前,他掙扎地看見,那水里好像散落了幾片白色的槐花花瓣。他這一次來到的不是他自己的記憶之中。他是以一個無形無跡的旁觀者視角來看這段記憶的——而這段記憶的主人是成長了許多的紀槐。他看到紀槐身在一個鐵藍色的實驗室里,手里捧著一個紙頁夾,在紙上記錄著什么。他身邊匆匆走來一個也穿著白大褂的、頗有生氣的研究員:“紀魔導,上面剛分派下來這次巡檢的劃分,你負責的是D區。”紀槐應了一聲,隨他走去,表情客氣有禮——但對比起江淮瑾回憶里那個紀槐,他幾乎算得上沒有表情了。那位研究員倒顯得全然不介意,繼續說道:“D區蠻有特殊性的,上層叮囑謹慎對待。那里的殘留樣本跟其他區都有些差別……也不知道上層為什么忽然要翻查這些舊數據。活不難做,照儀器上顯示的記一下就行了,只是權限要求太高,才臨時從魔導師里面調人。”“具體是什么樣的差別?”紀槐隨口問道。“我們都戲稱D區是個‘大人物停尸房’。”那研究員道,“具體不清楚,總之里面存儲的都是各種獲過罪的人,有的是要求保留遺體做監測,有的是別的……”看上去兩人走到了D區,研究員簡單告別之后,紀槐便獨自走了進去。江淮瑾被動地跟在他左近,感覺恍然間看見了玻璃棺陳列室——只不過那些排列整齊、密密麻麻的玻璃器皿內,除了全身赤裸的人體,還有纏繞在他們身上的各種導線,以及覆過他們全身的石英藍溶液。紀槐仿佛對這一切的怪誕視若無睹,只是按部就班地記下聯通器皿的儀器上的顯示數字。玻璃皿按時間順序由外至內放置;在紀槐大約走了一多半路程的時候,他在其間的一個玻璃皿前面停步了。江淮瑾從側面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好使自己的視角無比緩慢地移向他,心中忽然生出一個不太妙的猜想。紀槐低著頭,鬢角有一縷頭發垂到了眼睛那里,手里還緊攥著那個記錄簿。他就這么靜靜地站著,而后膝彎一曲,緩緩地在那器皿前半跪了下去。江淮瑾已經靠近到能看見紀槐身前動作的距離了。他看見紀槐拾起了棺底掛著的小銘牌,放在手心里細看。銘牌上面簡明扼要地寫著:“江淮瑾,魔導師,805年1月3日9點整處以意識流放。”他好像看見紀槐整個人晃了晃,銘牌從他手上滑落;他伸手撐到了玻璃棺面上。玻璃棺內的人正對著他們兩個不速之客。他面色蒼白,在淺藍的溶液里緊閉著雙眼,看不出歡悅也看不出痛苦,仿佛在海底沉沉入睡。那正是江淮瑾處于【本世界】中的自己的軀體。他看著紀槐行將就木般完成了之后的記錄,回到了辦公室,貼著墻滑坐在窗戶之下。他雙目空洞,臉色通紅,很像是發燒的癥狀——但他沒有回床上躺著。不斷有槐花從窗外飛進來,貼著他發頂下落,他只好像一無所覺。江淮瑾在這記憶里徒勞無用地,做出替他一片片把頭上的槐花摘去的動作。這里的片段有些混亂,像是啟用了快進,同時又斷斷續續地如同信號不佳一樣,他眼前的景色時而模糊時而清楚。紀槐這種昏睡般的狀態像是陷入了真正的潛意識,但他的眼睛卻未閉上。江淮瑾注視著那半開的雙眼,看他急促地呼吸著,在渾噩之間囁嚅出一句:“我恨你……”江淮瑾想道,他給紀槐的指令大概已經覆蓋不住他潛意識下的記憶了。仿佛一剎那便由天亮變作天黑,又由天黑回到天亮。江淮瑾懷疑紀槐在后半夜已經清醒了,但紀槐一直坐到了早晨上班的時間。他細致地打理了一下自己,在實驗樓內七拐八拐,拐到了三樓一角的一個獨立的小屋內,門頂上的牌子寫著“信息庫”。小屋里大件的東西只有一臺桌子和一架顯示屏,顯示屏后坐著一個清雅秀美的姑娘。紀槐敲門進來,輕咳了一聲,道:“您好。是林芷嗎?”沒想到那姑娘看到他的臉后顯得十分驚訝:“啊,您是那個江魔導師的——抱歉,紀魔導,我記憶還一時留在過去呢……您別介意。”“當然不會,我很想他。您跟他也很熟么?”紀槐說。江淮瑾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改昨天的冷淡顏色,對那姑娘溫情款款的樣子,心下別扭得直說白養大了。林芷的表情有些細微的動容。“我只是遠遠地看過他幾回。”林芷說。“他沒怎么跟我說過話。”“不過你一提起他,確實讓我想起,”紀槐仿佛被挑起話頭,有心閑侃,壓低聲音道,“我昨天去D區檢錄數據,看到他在轉生器中……睡著。看起來真是年輕,好像從來沒有變過……”“他確實年輕得很。”林芷忽然接道。“他進D區的時候只有二十四歲。”“是嗎?您還記得。”紀槐看上去有些訝然。緊接著他像是徹底陷入了回憶里,“不過他的確非常令人難忘——即便我只為他工作過三個月。是他把我引進這棟實驗樓的,既是我的上級,也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我記得他端著空的茶杯,對我微笑道:‘過來,紀槐。’然后我無可奈何,就得乖乖地去燒熱水。”林芷微不可聞地說:“他是個非常好的人。”紀槐繼續道:“我每天都坐在他坐過的椅子上,但只有昨天才真正地又一次見到了他。數年前我想盡辦法打探到了他的真正去向,緊接著卻發現自己只是個同樣的科研員,什么也做不了。盡管如此,我始終相信他的無辜,也想對許多愛捕風捉影的人這么說……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仍舊這樣堅信的只有我了……是嗎?”紀槐露出了一個壓抑而傷感、令人看了不禁心碎的微笑。林芷胸腔里發出了一聲小而急促的喘息。“抱歉,我一提到他就話多了起來。”紀槐仿佛這才醒悟到他恰才說了什么長篇大論。“我應該該問點正事了……”“不,”林芷低垂著眼眸說,“我也一樣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