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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西風凜冽,鎖兒瞪大了眼睛。 “大夫人怕不是糊涂了……” 蘇傾抬頭,沒甚表情地看她半晌,竟然微微笑了,“既然我管不了你,不如你來當這個大夫人?” 鎖兒吭哧了半晌,黑了臉,蹬蹬地摔門走開了。 冷風如刀刮在臉上,她扭過頭,隔著門輕輕啐了一口:“我還怕了你?等過幾日,蘇家徹底涼了,看你還端得起這臭架子。” 鎖兒料定蘇傾不會追出來看,自己走到偏屋里,對著鏡子把胭脂補了補,又挑了一盞更亮的燈籠出門。 厚重的簾子扣過去,把帶著冰雪和灰塵混合氣味的冷風帶進屋里,蘇傾一陣咳嗽,雪花剛要去掩門,簾子挑開了,小五兒瘦猴似的身影先鉆進來,倒退著掀起了簾子:“大少爺慢些。” 撲鼻酒氣迎面而來,一個高大的身影踉踉蹌蹌地進屋,腰間的絡(luò)子旋個不停。 一年到頭,他少有幾次是回來的。 燈影搖晃,沈祈看見她迅速站起了身,臉上還帶著一瞬不知所錯的表情。 蘇傾額前碎發(fā)柔軟地散在纖細的眉字上,皮膚白得溫柔細膩,這樣睜大眼睛看著他的時候,水波盈盈的眼像兩只飽滿的杏仁,杏仁尖微向上挑起,是萬家燈火映河中的明艷,絕不含一絲俗氣的妖媚。 沈祈借著幾分醉意打量她,越看越覺得納罕。 為何她已經(jīng)折在家里,憔悴如斯,在他眼里,還是比外頭的花紅柳綠都令人心動,令人想破壞。 蘇傾僅怔了一下,便熟練而賢惠地接過他的外裳:“官人回來了。” 她低眉斂目,不等他回答,平靜恭謹?shù)囟紫律韥恚瑑墒汁h(huán)抱他的腰,以極其謙卑的姿態(tài),解去他的革帶。 雪花和小五兒識相,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炭火盆里又嗶啵一聲響。 沈祈冰涼的手突然撫上了她的臉,聲音意外地溫和:“穿這一件不冷嗎?” 蘇傾本來在走神。 他身上除酒味之外,還有繚繞的脂粉香氣,氣息艷俗,大約是偎紅倚翠時沾染。直到他的掌心貼上來,她才陡然僵住了,一陣悶痛涌過心底,像刀子割。 “家父……新喪。”她垂下眼。 家里尚有火盆,她身上尚著棉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也想不出來那里該有多冷。 “這我知道的。”沈祈的聲音不含太多情緒,指頭隨意地撥弄她頭上的紙花,“你已盡孝道,還是節(jié)哀為好。” 他雖然用的是舉案齊眉的句式,語氣卻讓人覺得陌生,大概是說慣了頤指氣使的官話的緣故。 沈祈難得心情尚佳,還欲再說,門“吱”地開了,小五兒挑了簾子:“少爺夫人,二少爺來了,說是蘇老爺新喪,他想來見見您和……大夫人。” 機靈的人最會察言觀色,越說聲音越低。 沈祈幾乎是瞬間陰沉了臉色,他停頓了幾秒,將頭低向了蘇傾,下巴貼近她的發(fā)頂,不輕不重地蹭了蹭:“大夫人,想見么?” 蘇傾低著頭,一動不動地跪在原地,許久才平穩(wěn)地答:“今天晚了,讓叔叔早些安置吧。” 沈祈慢慢地勾起薄唇,朝小五兒揚了揚下巴:“聽見沒有?” “……是。” 簾子扣上了。 他放在蘇傾頰邊的手,忽然變作帶了幾分力的掐,直將她從地上帶著站了起來,語氣古怪:“傾妹,你說我的岳丈死了,關(guān)他什么事?” 蘇傾的臉被捏得變形了,睜大眼望著他不吭聲,眸中流露出一點恍惚。 他的手即刻撒開,似乎方才摸到的是什么骯臟的東西,他背過身去,在屋子里踱步,步伐雜亂無章:“你可別忘了,你現(xiàn)在是我沈祈的夫人。” 蘇傾凝脂般的頰上留下兩枚發(fā)紅的指印,她穩(wěn)住聲音里的顫抖:“妾心里有數(shù)。”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難過也該有些限度。”他驟然轉(zhuǎn)身,將她推倒在塌上,見她有抵觸的表情,動作便欲加粗暴。 近來她輕減很多,腰肢仿佛一折就能折斷,紙花打了幾個轉(zhuǎn)滾到了地毯上,被他一腳踩住。 他沖她微笑:“記著,當初若不是我力保你爹,他的腦袋六年前就該掉了。” 蘇傾不再掙扎了,她咬著唇,半晌才能出聲:“自是不敢忘的。” 六年前朝堂巨變,舊□□羽牽連甚廣,若不是當時初得勢的沈祈幫她母家一把,蘇家不會茍延殘喘到今天。 她瞞著爹娘答應(yīng)沈祈的要求時,以為只要自己從今往后閉著眼睛做個好妻子,人生如白駒過隙,很快就會過去了。 后悔嗎? 不,離了根的花到底是要落的。自己過得不好,才算是與蘇家共進退了。 沈祈對她不加憐惜,當做人偶擺弄,攻城陷陣之時,不忘步步緊逼:“你爹是戴罪之身,你呢,是罪臣之女。孝便不要戴了,省得連累了沈家,你說呢?” 兄弟二人早已決裂,劃沈府為東西兩半,素不來往。 沈祈娶了蘇女第二年,異母弟弟沈軼亦冒于朝堂,且經(jīng)過六年時間,似乎專與他作對似的,培養(yǎng)起了分庭抗禮的勢力,處處與他為難。 這也是他焦躁的源頭。 蘇傾沒什么靈魂地答應(yīng),那聲音像細細的貓叫。 沈祈很滿意她這幅絕望殘破的神情。 沈軼不到的人,畢竟是他得到了,還在他手中搓扁揉圓,任他折辱。 每想到這一點,就令他血脈僨張。 他居高臨下地睨著她,挑起她的下頜,語氣又微醺似的柔和下來:“傾妹,我想你跪著。” * 雪花從廚房把那本冊子拿回來的時候,它已經(jīng)折了好幾個角,蹭上了擦不掉的煤灰和油漬。 蘇傾披著衣裳站在前院里,院中種滿川穹白芷一類的香草,香風習習。風將她手中冊子的紙頁一頁頁翻開,書冊里夾著的破碎的干花瓣飄零而出。 在閨閣之中,每逢春日到來,丫鬟們會為她折下數(shù)枝含苞帶露的鮮花插瓶,而她選出最嬌艷的一枝來,摘下花瓣浸泡,瀝干后拼貼在紙上,另在旁邊題詩一首,裝訂成集,使之芬芳馥郁永留于書冊。 當時蘇家姊妹羨慕這般風雅,紛紛模仿,比賽誰集的花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