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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八十年代錦鯉運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953

分卷閱讀953

    色平靜地進了墓園。

    宋家墓園前身是萬國公墓,當年先人在這兒買了22個墓xue,家人商議不管身前有多少爭執,以后一定要葬在一起。

    可惜世事捉弄人,最終常伴雙親左右的只有二姐,大姐跟弟弟都長眠于美國。

    老婦人忍不住一陣心酸,到底是為什么,他們宋家人要葬在國外,有家不得歸?

    她握緊了外甥女兒的手,語帶哽咽:“我們為什么都不能回來呀?你母親跟你父親也是想回來的。”

    話沒有說完,她的眼淚已經掉下來。

    她已經96歲了,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已經離世,宋家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在可預見的未來,她勢必也要孤零零地長眠于異國,永遠沒有辦法陪伴在父母左右。

    一生個性強硬的老人壓抑不住心中的悲痛,淚流不止。

    照顧她的外甥女兒也難掩悲戚,抱住姨母默默地流淚。

    跟在他們身后的遺族學校畢業生們無不扭過頭去,無聲地擦拭自己的眼淚。

    最后還是外甥女兒的老同學雙眼紅紅地勸慰姨甥二人,不宜悲戚過度。

    老人先止住了哭聲,慢慢擦拭眼淚,默默在父母的墓前敬上鮮花。

    她在墓前誠心實意地向天父禱告,祈求仁慈的父能夠允許她百年之后,得以陪伴父母身旁。

    旁邊的工作人員都小心翼翼,保健醫生也全神貫注地注意著老人,生怕有個閃失。

    反而是老婦人最先從悲傷中恢復過來,臉上浮起了笑容:“我總算能夠回來再看看,姆媽不會怪我了。”

    她擦拭干凈臉上的淚水,又到旁邊的休息室里頭整理好儀容,這才慢慢踱步在墓園間。

    墓園當中最醒目的是二姐的墓xue,矗立著二姐的雕像。

    雕像面容慈和,刻得栩栩如生,仿佛多年前姐妹最后一面相見,二姐殷切看著她時的模樣。

    “我跟你二姨像不像?”老夫人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已經沙啞。

    外甥女兒點頭:“像。”

    年輕時還不覺得,等到兩位姨媽都老去,她就發現她們姐妹越來越像。

    斬不斷的血緣,即使隔著千山萬水,依然聯系著彼此的心間。

    墓園的工作人員趕緊做介紹:“宋副主席生前一直惦記著你,說你是姐妹當中最聰明,最有藝術天分的,拉丁文也好,鋼琴也好。”

    老夫人含著笑:“二姐總是這樣,什么都讓著我。”

    “主席生前想過如果您能回來,就請鄒夫人幫忙接待,您住在釣魚臺賓館,怕您住她那兒,您會為難。”

    老婦人不停地搖頭,不知道是后悔當初沒有橫下心來不管一切回國見二姐最后一面,還是想說這些都不可能。

    她就靜靜地坐在墓園中,任憑故去的父母與jiejie陪伴在左右。

    春風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仿佛幼年時,母親溫暖而干燥的掌心。

    她輕輕地喊著:“姆媽。”,閉上了眼睛。

    外甥女兒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姨母,朝眾人點點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大家,老夫人已經睡著了。

    大家躡手躡腳地出去,不敢驚動老人。

    有人快步走到小汽車前匯報,老夫人舟車勞頓,已經睡著了。

    車里頭的老人家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的保健醫生試探著建議:“您老人家要不要也休息一會兒,剛好可以等等。”

    老人家搖搖頭,臉上浮出笑:“算起來,我跟小蔣公其實是同學,我們在莫斯科的時候就在一起學習,彼此關系還不錯。

    老夫人是小蔣公的母親,自然也是我的長輩。小輩等長輩是理所當然的。”

    保健醫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試圖勸老人稍稍打會兒盹。

    他雖然退休了,可工作一點兒也不見少,仍舊不停地奔波,總是希望能夠再多做點兒事情。

    老夫人足足安睡了兩刻鐘才醒來,她笑著寬慰擔憂不已的外甥女兒:“我也要倒時差呢。倒得還挺快。”

    她凈了面,收拾妥帖,朝屋子外頭去。

    果不其然,在墓園門口碰到面的人已經等在屋外。

    同樣廉頗老矣的人再度朝她點頭問好,這一回,他沒有再回避。

    那矮小的身形,在上海的藍天白云下,分外偉岸。

    老夫人同樣朝他點點頭,微一頷首,示意他自便。

    老人主動走上前,終于開口打招呼:“歡迎您回來,蔣夫人。”

    老夫人立刻搖頭:“不,這里沒有什么蔣夫人,我只是看望父母的不孝女兒而已。”

    老人并不生氣,臉上笑容不變:“什么稱呼不重要,您能回來,我們都歡迎。”

    老夫人語氣依然疏離:“我只是回來看看而已。”

    “多看看好,現在正是上海風景好的時候,多看看,多走走,好的很。”老人面帶微笑,“先前我就勸二位蔣公多回來看看走走的。”

    老夫人語氣冷淡下去:“我老了,看不動也走不動了,多謝您的美意。”

    老人家輕聲嘆氣:“我也老了,我今年90歲了,卻還不敢死。”

    “上帝讓我活著,我不敢輕易去死;上帝讓我去死,我決不茍且地活著。”老夫人微笑,“全憑上帝的心意。”

    老人家并不退縮:“我也是憑著上帝的心意,我的上帝是人民。上帝讓我做的事情我還沒有做完,我哪里敢去死。”

    老夫人并不接他的話,只強調自己的立場:“我已經是個沒用的老人,躲在角落里頭,不礙人眼就好。我沒有什么能做的。”

    “有件事,我們必須得做。”老人家輕輕地嘆氣,“這件事是我們這輩人做的,就應該由我們解決。丟給后輩的話,他們會為難。”

    老夫人像是沒有聽見一般,面上沒有半點反應。

    老人家繼續說下去:“其實我應當稱呼您一聲伯母。令郎小蔣公在的時候,我們都在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

    有一點,我始終敬佩蔣公父子以及夫人您,因為你們從來沒有忘記祖國。

    我們現在最大的分歧不過是到底要怎樣統一。

    到底是用三民主義,還是共產主義?其實這都不是大問題,只要統一了,完全可以按照一國兩制來。”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老夫人已經語氣淡漠地開口打斷:“這些,您可以跟臺彎當局說,我早就不問政事,與我講這些是沒有意義的。”

    老人笑了起來:“談話只能在能談的人之間進行,現在的當局顯然是違背了蔣公的遺志。我的這位老同學呀,最終還是沒能選好自己的接班人。”

    春風輕輕拂動著休息室的窗幔,外頭春光大好,小鳥躍上枝頭,歡快地嘰嘰喳喳。

    最美人間四月天,上海的四月天,故鄉的四月天,每一口吸進去的空氣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