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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成家之前掙的錢,多半默認是回報父母多年養育之恩的。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規矩。女兒出門,父母也是要出嫁妝的。” 她當年上醫專的時候,還不是想辦法省下口糧捎回家么。 三年自然災害鬧饑荒,家里人都餓得身上浮腫了,她能光自己吃飽了不管不管娘老子跟弟弟還有老太? 就是畢業后分到鋼鐵廠醫務室工作,因為廠里頭相對待遇好,她每個月十八塊錢的工資,自己只留五塊錢零花,剩下的全都送回家。 林蕊難以置信:“五塊錢怎么夠花啊?” “當時生產隊的整壯勞力,比方說像你外公,掙一天的工分也拿不到一毛錢。天天累死累活,一年下來的收入還比不上家里頭雞婆生蛋賣的錢多。” 可惜就連那兩只指望著下蛋換鹽的雞,都被當成資本主義尾巴給割掉了。 大人孩子常年飽一頓饑一餐,個個都面黃肌瘦。 林母嘆氣:“要不是家里頭支持,我能上醫專,能跳出農門?” 沒有家里拼了命地托關系找門路,她一個沒根基的農家女又怎么能留在江州城效益最好的國營大廠? 那個時候,要是鋼鐵廠不要她,她就要回港鎮公社衛生院了。 “你根生叔叔的爸爸,也就是你大爺爺,早幾年走的那位。你小時候老上人家去吃菱角米。他以前不是在城里頭拖板車么,認識些人。鋼鐵廠的關系,就是他牽的線。” 林蕊瞪大了眼睛。 不是,那個,鄭大夫不是跟根生叔叔指過娃娃親嚒。老太看不上根生,鼓動她媽出去上中專的。 可如果鄭大夫被分到港鎮公社衛生院工作去了,這婚事還是能成啊。 陳家為什么還要將鄭大夫給推出去?煮熟的鴨子都飛了。 林母微笑著摸女兒的腦袋,柔聲道:“蕊蕊,這世上的好人要比你想象中的多。有人會愿意在你難的時候,幫忙搭把手的。” 一九五九年,她從鄭家村出發去城里上中專的一大早,是陳家大媽摸黑起身給她烙的餅子讓她帶著路上吃。 那個年代,家家戶戶都沒有余糧。大媽從自家人牙齒縫里頭省下來的吃食,攢著留給了她。怕她在學校日子清苦,吃不好。 陳家人傻嗎?他們想不到她出去讀書當了城里人很可能就不會再回村里頭嗎?當然不是。 只是事關孩子的前程,他們就會竭盡所能地幫助她,好讓她越過越好。 “蕊蕊,你以后看到什么人什么事的時候,別急著在心里頭給人定罪,得先問問為什么會這樣。這世上,好與壞都是相對的,沒有人色色齊全。” 林蕊覺得根生就是命好,攤上了樂善好施的父母,偏偏父母又走得早,結果恩惠全落在他頭上了。 她跟絞股糖似的,賴在母親的胳膊上,一個勁兒哼哼唧唧,堅決不肯承認她戴著有色眼鏡看人。 反正根生叔叔沒能耐負擔這么多孩子的生活,就不該再養小兒子。 林母嘆了口氣:“一罰就是三千塊,年前年后兩個價,上下嘴皮翻翻的事情,哪條國法規定的?到底合不合法合不合理,還要兩說呢。” 想要兒子還是女兒,其實是每個人的自由。人總有喜惡,只要不是為了生兒子打掉或者拋棄忽視虐待女兒,在她看來,都談不上罪大惡極。 難不成只能喜歡女兒才對,喜歡兒子就不應該? 超生罰款更是說不清楚。 林蕊點頭,呃,的確是本爛賬。 二十五年后放開二胎政策,還有媒體追問社會撫養費的去向。 其實也是明知故問。林蕊就不相信,記者們難道是活在真空中,對這種事心里頭沒有丁點兒數? 但是她依然不放棄批評芬妮的父母:“對,理論上人是有生孩子的自由。不過根生叔叔家已經這樣了,完全不該再生。” “這樣是哪樣?什么樣的才該生孩子啊。”林母摸著女兒的頭發,“要是真這樣算的話,咱們家沒小洋樓也不開小汽車,你跟你姐還得睡上下鋪,上廁所都要出門。我跟你爸啊,才真是一個都不該生呢。” 不僅現在他們家,往前倒推幾十年,什么抗日、內戰、三年自然災害,餓死的人不計其數,誰家都不該生孩子。 大人都養不活自己了,還生什么孩子。 真這樣,早就亡了。 窮日子有窮過法,富日子有富講究。 要是沒那三千塊錢飛來橫禍,人家怎么就過不下去。 林蕊被鄭大夫給徹底繞暈了。 她不知道的是,因為計劃生育的高壓政策,鄭大夫不少在婦產科工作的朋友被逼無奈給不愿意流產的女性強行做手術,心里頭相當不痛快。 婦產科的老主任四處抱怨,當了一輩子的醫生,從來都是迎寶寶來,一家人歡天喜地。臨到快退休了,竟然要做殺生的勾當。 在這種背景下,鄭大夫怎么可能心平氣和。 林蕊放棄跟她媽討論當下的政策,說這些虛的沒意義。 她只盯著陳家父母不放:“那他們也不該在這時候要孩子。芬妮上初三呢。” 林母貼著小女兒,跟她咬耳朵:“你桂芬嬸嬸是意外懷上的。” 此時農村婦女長期從事重體力勞動,營養各方面普遍跟不上,不少人不到四十歲就絕經了。 桂芬嬸嬸近小兩年的時間都月經量減少,三五個月才來一次,她都以為自己絕經了,還特地趁著林母回家的時候問了次,當時檢查也是沒懷孕。 否則,在一胎上環,二胎結扎的硬性要求下,她怎么還沒被拖上手術臺。 因為她已經被默認是非育齡期婦女。 等到大半年后,她的肚子漸漸大起來,才發現不對勁。 肚里頭的孩子都會動了,又是老來得子,讓她打掉,她哪里還舍得。 “好了,跟你說這個干嘛。”林母拍拍女兒的腦袋,“凡事都別想當然,多想想人家的難處。” 林蕊嘟嘴:“她說什么你都信,說不定她是看你心軟騙你的呢。” “蕊蕊。”林母放沉了面色,嚴肅道,“你要記住一個道理,沒有十成的證據,永遠不要輕易給別人定罪。沒有人喜歡被別人冤枉。誰也不想手心向人。” 林蕊愣住了,說不出來話。 林母怕嚇到女兒,又放柔了聲音:“行了,咱們不說這些,下車吧,到家了。” 林蕊立刻跳起來趕緊甩甩腦袋。這些彎彎繞的事情聽得她頭暈。 她覺得自己有點兒傻,跟她媽討論陳家人的事情做什么。 不對,重點問題難道不是根生夫妻沒準備醫藥費,推出芬妮擋在前頭,自己裝死嗎? 算了,跟鄭大夫扯這些是扯不清的。 她才懶得管別人的家務事,她還有正經工作要辦。 必須得說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