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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過掉進水里頭的蘇木,還是不能說明他現在做的事是對的是好的!” 林母笑著摸小女兒的腦袋,輕輕嘆了口氣:“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呢。你根生叔叔以前是港鎮公社的生產標兵,胸前戴著大紅花到市里頭受過表彰,連市長都親自接見過的?!?/br> 他們姐弟小時候,都是追著根生跑。或者準確點兒講,整個鄭家村的孩子都跟在他屁.股后頭。 因為解放后,根生叔叔的父親在城里頭拖板車掙錢,家中相應的比較富余。他母親又是個大方好說話的人,誰家碰到難處了,她都會搭把手。 林蕊滿頭霧水,鄭大夫跟她說這些有什么意義,跟今天她們要討論的事情又有什么關系? 她們現在要說的是根生叔叔非常過分,做的這些事根本就沒嘴巴提。 “人哪有不落難的時候呢?!绷帜缚粗畠?,感慨萬千,“人碰到難處,從高地方掉下來,還想漂漂亮亮的,比登天都難?,F在說給你聽,你恐怕根本沒辦法相信。鬧饑荒的時候,還沒餓死的人會割了亂墳崗上的死人rou煮了吃的?!?/br> 什么體面啊,什么底線啊,統統都沒有。 眼睛餓綠了的人,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吃的,想方設法找到吃的。 倉稟足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可人又偏偏越是落魄的時候越是要虛面子,開不了口,沒法子坦蕩蕩地手心向上。 林母百味雜陳:“你根生叔叔不是懶漢,可種田真的也掙不到什么錢。三糧五錢一交,剩下的也就是夠糊飽肚子而已。” 上一年根生叔叔家賣完愛國糧,扣掉所有的稅錢,拿到手只有兩張角票。 “那他不知道想辦法掙錢嗎?” 別當她十指不沾陽春水,雖然她的確五谷不分,可她也知道農民并不需要天天黏在地里頭。 舅舅家可以養雞,為什么他家就不能發展點兒其他產業?再不濟,出去打工也是好的。 林母嗔了女兒一眼:“你這孩子怎么凈說怪話。你根生叔叔不是一直在到處找活干么?!?/br> 他又不傻,當然知道種田只能填飽肚子,不能指望這個發財。 鎮上工廠只要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他農閑時候都是出去打工。 “那我就奇怪了,春妮初中畢業就上班,芬妮也就是上初中而已,桂芬嬸嬸也不是好吃懶做的人。他家到底有什么開銷?竟然攢不下錢來?!?/br> 林母伸出手敲了下女兒的腦袋,嗔道:“就你叨叨個沒完,不能聽你媽我把話說完啊。” 去年秋天長江口疏通,挖泥船卻意外挖出毛蚶的時候,根生叔叔就在附近做小工。 那么多毛蚶,一鏟子挖下去幾乎都是毛蚶。毛蚶rou質鮮美,開水焯一下就能上桌當菜。 挖泥船的作業工人跟當地人先是自己吃毛蚶,吃不完帶回家送親友。后來頭腦靈活的農民便開始組織船只運送毛蚶去臨近的上海進行販賣。 一斤毛蚶一塊錢,一船毛蚶兩三天就能賣完,來回倒騰凈賺兩三千塊。這對誰來說都是筆令人眼紅的生意。 林蕊聽得雙眼發直,激動不已:“那他怎么不去賣毛蚶啊,現成的掙錢機會。前怕狼后怕虎的,還怎么能過的上好日子?” 長度為20余公里、平均厚度為1-3米不等的毛蚶集聚帶,簡直就是個取之不竭的巨大寶藏。 “怎么沒去?”林母拍了下小女兒的腦袋。就她知道掙錢,就她能耐! 根生叔叔不僅去了,而且是搭上自己所有積蓄去的。他這幾年打零工攢下來的錢都用來投資到這筆生意上。 那筆錢他本打算用來翻修家里頭,現在既然能錢生錢,他當然更愿意多掙些,直接也起個二層樓。 可是,物以稀為貴。 當每天都有上百艘農用船跟不計其數的拖拉機往上海送毛蚶時,毛蚶的價格自然一路下跌,從一塊錢一斤暴跌為一塊錢五斤。 如果僅僅是這樣,還不足以打擊抓住致富新機遇的農民們。 畢竟,上海消耗不掉毛蚶,還可以往江浙乃至山東、福建等地銷售。掙的錢即使少一些,可毛蚶貯備量大,純天然野生的,不存在養殖成本問題,還是有賺頭的。 根生叔叔年前回了趟家里頭拿錢準備大干一場,因為春節是銷售旺季。 可惜天有不測風云,隨即而來的“甲肝”大爆發,卻讓毛蚶被釘上了恥辱柱。 當時上海所有的醫院全部一床難求,到處都是甲肝病人。江浙以及山東、福建等吃過這些受污染毛蚶的地方,同樣甲肝病毒肆虐。 就連江州鋼鐵廠也難以幸免,那段時間,鄭大夫忙得不可開交。 政府下令禁止毛蚶銷售,四處都在查抄毛蚶商販。根生叔叔還在外頭躲了好幾個月,生怕被抓。 林蕊瞠目結舌,這點兒背的,真是命里頭無財。 “你忘了,上個學期你們學校發通知說不讓吃毛蚶,給你們天天喝板藍根。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凈啦?!绷帜笓u頭,又教育女兒,“你以為做生意就肯定掙錢?有人賺就有人虧?!?/br> 根生叔叔運氣不好,頭回做生意就輸了個底朝天。讓原本就夠嗆的家境愈發雪上加霜。 如果不是這件事,也許他也不會在計生干部堵上門的時候,那么激烈又極端。 有的人像壇子,好像能夠源源不斷吸收生活給予他的一切,從高處跌下來依然若無其事。 直到突然間崩潰的瞬間,旁邊人還難以相信,好端端的,他為什么要這樣。 壓垮駱駝的好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善鋵嵲诖酥?,駱駝就已經到了倒下的邊緣。 “但是他對芬妮不好?!绷秩锞镏彀?,決定還是要批判根生叔叔,“他根本就不把芬妮當自己的女兒。” 哪有真愛孩子的父母會把女兒逼到這份上。 林母拽拽女兒的小辮子,笑了起來:“你知道芬妮一學期的學費多少嗎?三十塊錢,不包括平常買筆買本子花的錢。你知道整個港鎮有多少人小學畢業就不上學嗎?” 林蕊抬起頭,呆呆地看著母親,傻乎乎地問了一句:“小學畢業能干什么???” “下田干活,跟著大人出去打工。”林母摸摸女兒的腦袋,微微嘆氣,“蕊蕊,好與不好,要看是在什么環境下。有一萬給一百是大方,可有一百給十塊也絕對不是小氣?!?/br> 桂芬嫂嫂的確指望大女兒掏錢給丈夫付醫藥費,但她也沒有強迫春妮。 鎮上廠里頭上班的姑娘,有不少人根本見不到工資。因為發工資的時候,父母直接就把錢拿走了。 林蕊聽得目瞪口呆,完全想象不能。這是1988年啊,又不是1888年,竟然還有這種事。 “鄉下贍養父母一般認為是兒子的事。像你外公外婆,就是舅舅舅媽在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