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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驚住了。那溫暖與舒適其實是一個男人的懷抱,古銅色寬闊結實的胸膛微微起伏,還散發著融融熱氣。他也渾身□□,與那人肌膚相貼。周圍一片昏暗,身旁嗶嗶剝剝火燒干柴的響,還有食物的香味,一扭頭,便見一只焦紅的兔子可憐地架在火上。“這……”“你醒了。”掙扎著起身,卻被那寬闊的胸膛給圈了回去,那人的臉英俊沉穩,甚至有一絲寡淡,黑眸深邃,卻清明純亮。仿佛高山上落下的清泉在潭底匯成溫暖的池水,讓人一跳進去便深陷其中。“你發了高燒,周圍找不到大夫,也……找不到下山的路,在下只好冒犯。”原來如此。原來與自己一樣是個路癡,可別人迷路竟迷得如此英勇。“恩公言重了,多謝相救。”“為何你會倒在雪地里?”“上山迷了路,然后下了雪,然后又被打劫。身上沒帶多少銀子,他們就扒了我的衣服。”沉璧說得面無表情,那人也聽得面無表情,接著又看向山洞外,隱隱可聽到風聲。“如今正是午夜,我們得等到天亮才能下山。你……”那人雙手抱著他騰不出來,便以額頭試了試溫度,“燒退了一些,但還是燙。”“死不了人……”沉璧脫口而出,接著意識到在恩人面前這樣說不妥,改口道,“我是說現在能醒,應該就無大礙了。多謝恩公關心。”那人沉默,將他摟得更緊些,又沉默許久,突然道:“我叫薛沐風。”沉璧一愣,點點頭,“薛公子,在下沉璧。”薛沐風以為是“陳”,便道:“原來是陳公子。”沉璧自然知道他誤會了,尷尬地道:“不是姓陳的陳,是‘浮光躍金,靜影沉璧’的沉璧。”薛沐風蹙眉,他沒讀過太多書,但依稀記得景瀾似乎有個扇面上寫的是這句話,于是露出好奇,“有這個姓?”沉璧面色更是古怪,低聲道:“我這……是藝名。”生怕薛沐風又問他從的是什么藝,于是心一橫,一股腦說出來,“我是京城如想閣的。如想閣你聽過吧?就是京城中最大的勾欄。”薛沐風蹙眉,“勾欄?”沉璧將目光移開,“就是娼館,窯子。不過薛公子放心,我尚未接客,還算干凈。當然,薛公子嫌棄也是自然之理,現下我已能自救,煩請薛公子高抬貴手……”他不斷掙扎,薛沐風卻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你別動了。我救你,并非因為你是什么人;也并不會因為你是什么人,便救到一半而不顧。”沉璧一愣,呆呆地看著那自始至終沒甚表情的臉。沉璧垂下頭,低聲道:“多謝,薛公子果然俠義心腸。這周身溫熱的,便是傳說中習武之人的內力吧?薛公子如此本事,怎還會迷路?哦,在下并非嘲笑,只是真真有此一問。”聽到問他為什么迷路時,薛沐風神色微變,似在尷尬,沉璧連忙解釋。薛沐風道:“我行山間捷徑,想趕在子時前回家,可是剛入山就下起大雪,四處看去都一樣,分辨不得了。”“你我兩個迷路之人能在茫茫山中相遇,也算有緣。”薛沐風神色又一變,沉璧趕緊道:“在下失言了,薛公子切勿見怪。”薛沐風的表情又回到從前,說了聲“無妨”。一夜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沉璧躲在薛沐風懷里,任他給自己取暖喂食。第二日天一亮,薛沐風又將所有厚衣服給他穿上,背著他下山。果然是武功高強之人,即使背著個人,步速也十分輕快。待看到京城的繁華光景,沉璧仿佛重活了一邊,趴在那人結實的肩頭,不想起來。薛沐風自作主張將他帶去醫館醫治,治完取了藥又帶他到客棧休息,自己則寸步不離守在旁邊。后來沉璧一直想問,下了山明明可以直接送他回如想閣,簡單利落,折騰那么半天,又是為何?可他知道問了也是白問,薛沐風不會說,即便說,也是敷衍,便一直壓著沒問。退燒后,沉壁請客棧伙計捎了口信。不多時,蘇姨帶著手下呼啦啦沖進客棧,一副搶人的架勢。沉璧知道自己定要受罰,蘇姨進客房時也的確是張口就要罵抬手就要打的,誰料嘴剛張開手抬到一半,瞅見床邊坐著的人,立刻換上一副嘻哈笑顏。“哎呦薛大人?您是薛大人吧?您救了我們沉璧?哎呦沉璧可真是好福氣……”說著湊近薛沐風跟前一個勁兒地使眼色,“今后可要多來閣中看望沉璧吶,能相識就是緣分……”沉璧呆呆地看著薛沐風,薛大人?他是個官?京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他都有所了解,可沒聽過姓薛的這樣的啊。薛沐風只認真看著沉璧,問:“你要走了?”沉璧抬頭看看蘇姨,又看看薛沐風,點了點頭。薛沐風頓了頓,而后道:“記得吃藥,改日找你。”轉身向蘇姨一抱拳,大步離開。沉璧望著他的背影,心中莫名地復雜。“你究竟怎么回事!嚇死我了!”蘇姨鋪滿香粉的臉變化萬千,“不過你倒是因禍得福……”“他是什么大人?怎沒聽說過?”沉璧低聲問。蘇姨袖手,像往常教導他們時一樣,肅然道:“此人并無官銜,稱他大人只為尊重,可真正比許多官厲害多了!”“那他究竟是?”“新任當朝右丞相景瀾景大人的親信,還不是比許多官厲害?”蘇姨又笑起來,“沉璧吶,身為招牌,一定要有幾個穩定的大客人,你如今還未出臺就套下一個,實在很好,日后也要努力……”大概是發燒發的,沉璧腦中嗡嗡亂響,蘇姨后面幾句話他完全沒聽見。只記得薛沐風走時說的那八個字。他真會再來找自己?明明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來找自己,又為了什么?第39章四年雖然知道不可能,但那時的沉璧依舊存了個念想,以為薛沐風會在他掛牌的當夜買下他。那夜如想閣暖帳輕紗,歌舞升平,他坐在紗帳后靜靜看著臺下一擲千金眾生百態,不斷攀升的數字聽進耳朵里,仿佛陰陽怪氣的嘲諷。他不覺得以這樣一個故作文雅方式的方法出售,與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有何不同。抑或不如砧板上大義凜然有尊嚴。城中兩位富商你爭我搶僵持不下,蘇姨嘴角眉梢挑得越來越高,眼睛瞇得越來越細,對他的溢美之詞更毫不吝惜地一筐一筐往出倒。沉璧的目光掃過大廳內每一個角落,沒有。兩位富商爭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拼上所有身家只為得沉璧公子一夜,卻不料被突然到來的莫名江湖客一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