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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道:“哦。沉璧今日向我請辭,我準了。他又托我把贖身的錢還給你,在那,你自取了吧。”伸手一指,薛沐風往桌上一看,一疊銀票。“他走了?!”景瀾沒說話。薛沐風的手下意識攥緊,摸也沒摸銀票一下,轉身出門。“追到了又能如何?”景瀾冷冷道。薛沐風一愣,站定,卻沒回身,“不能如何也要追。”景瀾嗤笑,“聽著挺動聽,實際上連個屁都不如。”程有在一旁皺眉,行波這話說得太重了,該給薛兄弟留點面子的。可惜他攔又攔不住,哎。果然薛沐風拳頭攥得更緊,景瀾道:“如若你這次還像往常一樣,我可不讓你去,我可不想跟著你丟臉。”程有眉頭擰得更深,行波真是……再熟也不能這樣說啊,字字都在薛兄弟傷口上撒鹽。景瀾嘆了口氣,“你做事一向干脆利落,怎么在這事上就……沐風,你我不是外人,你對沉璧究竟如何,能告訴我一句實話嗎?”薛沐風終于轉過身,盯著景瀾。程有坐在燈光陰影里,看不清薛沐風的表情,但見他嘴唇微動。景瀾道:“我再問明白些,你喜歡……不,你愛他嗎?”薛沐風沉默站著,程有深感同情。這樣的話,換他他也說不出來。“說話!”景瀾今日沒什么耐心,揚聲問道,“再磨唧下去,人就真沒了!”程有看見薛沐風唇抿得更緊,拳頭也握得更用力,似乎是在忍受著什么。“沐風,我是為你好,我不想你日后后悔……”“我不懂什么叫愛!”薛沐風突然大聲喊起來,一字一句極其認真,“但我……我想讓他在我身邊,我要對他好!全天下所有人我要對他最好!如果你說這是愛,那便是!如果你說這不是,那我也沒辦法!”景瀾一愣,薛沐風喊完了,回想起方才脫口而出的話,再對上景瀾的目光,亦怔了。復雜的情愫從二人眼中流走,很快便一點不剩。薛沐風又捏了捏拳頭,“我說完了。”轉身即走。“沐風……”景瀾是的得聲音軟了下來,“你在怪我?”薛沐風搖搖頭,“我只怪自己。”“既然如此,我教你辦法,你照做嗎?”薛沐風似是沒想到,又回過身看著他。景瀾目光有些迷離,語調里竟還帶著一兩分哀求,程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只聽景瀾說:“我自然是為了你好,現下你若想讓他安安心心呆在你身邊,你就聽我的。”薛沐風的神情仍看不真切,可硬朗的線條似乎柔和了些,接著點了點頭。上前坐在景瀾床邊,更幫他蓋好方才激動中拉亂的被子,靜等教誨。景瀾終于笑了,一種并不多見的釋懷的、輕松的笑。程有在一旁撓了撓頭,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多余。可是,他才是景瀾最最親近的人,原該任何時候都不會多余的吧?第38章初見第二日天氣大變,晴暖春光換做肅殺倒春寒,刀子般的風刮著,雪花終于頂不住陰寒的壓力,于中午飄了起來。程有立刻給景瀾加了床最厚的棉被,又趕忙去看母親有否添置炭火衣物,相府中只見他跑來跑去,身上仍是放晴時的薄衣,口中頭頂卻都冒著熱氣。李直亦來叫穆審言添衣,二人一同去看沉璧,不想竟是人去屋空。正巧奉一來傳景瀾之命,二人才知道沉璧今早天還沒亮就已離開。真沒想到,沉璧竟如此決絕。但轉念想到,那看似柔弱之人,不正是這樣的性子嗎?京郊山腳。寒風席卷了一山的春意,沉璧打開包袱,將碧色棉氅披在身上。到底敵不過心中最后的牽掛,想著再看一眼,最后一眼。四年前,他初成為如想閣招牌,蘇姨給了兩日假,要他好好拾掇自己,到時一炮打響,開個好頭。同一批的幾人都恭喜他,他卻不懂有何可喜。這輩子做了千人壓萬人騎的娼妓,即便是最頂尖的,終究還是娼妓。默默走出館閣,一路向京郊山上去。記得從家鄉被賣到京城的路上,遠望京郊山色濃郁,令人心向往之。入了如想閣整日修煉,直到此時才有一絲自由。今日若再不看,往后此身墮風塵,再看什么都是白搭。那時的他厭棄著自己和命運,然而壞運氣總愛伴隨著壞心情的人,他一路低落沉思,竟在山上迷了路。越走越荒涼,更恨起自己無能,索性一屁股坐在樹下,看紅彤彤的日頭一點點消下去,寒冬的風一點點凜冽,接著飄起雪來。他抱膝苦笑,這樣突如其來的餓死凍死,與妓館中慢慢老死,不知道哪個更好一些。腹中空空,他靠著樹閉上眼,準備自生自滅。不料苦難還不放過他,許久之后,噪雜聲將他吵醒,睜眼一看,白茫茫的雪中站著幾個手持鋼刀兇神惡煞的彪形大漢。沉璧無奈,戲本子里的故事都不會有這般精彩吧?“喂,拿出錢來,放你一條生路。”鋼刀嗖嗖一晃。沉璧眼未抬,只淡淡道:“給你錢,告訴我下山的路。”鋼刀們一聽果然有錢,目露精光,“先拿錢來!”沉璧只好掏出隨身不多的碎銀銅板,他不是這些人的對手,也沒精神與他們智斗,掙扎皆屬徒勞,要什么給什么就好。鋼刀們拿錢掂了掂,卻沒離開,為首的那個眼下刀疤抖動,罵道:“他娘的!這點銀子,兄弟們塞牙縫都不夠!扒了他的衣裳!”“你們干什么?!”沉璧驚得起身,靠著樹想逃。鋼刀們立刻將他圍住,為首的刀疤又罵起來,“媽的,有錢人就是有錢人,這身衣裳夠弟兄們吃一個月……快給他扒了!”沉璧無語,有錢人?哪個有錢人會大雪天丟在深山老林里?真說起來,他還不如這群強盜。跑跑不了,這群人也不像能講道理求情的。沉璧索性逆來順受,任他們將一身棉袍扒得只剩中衣,連一雙棉靴也不給留下。鋼刀們罵罵咧咧,感嘆大雪天出來半晌只收獲了這么丁點兒,很虧。手隨便往風雪里一揚,算作大發善心給沉璧指路。沉璧在風雪中瑟縮著,冷笑。是啊,做娼妓有什么不好,說說假話陪陪客人,至少是幾年富貴。至于以后……現下都保不住了,還想什么以后。順著方才所指的方向行去,沒走多遠便一頭栽倒。冰冷的雪水在口中融化,漸漸鋪滿整個臉,漸漸天地皆白,什么都看不見。賤人賤命,竟也效仿文人冬游,如今自食其果,實在好笑。他昏了過去,不想醒來時卻身處一個十分溫暖舒適的所在,然而只是一瞬